袁夫人这就听懂,倒没有太大的吃惊,只是一怔,自语道:“这个孩子,他说到做到,还是要学外祖父。”
宝珠还糊涂着呢,她只听到一个边城的字眼,她就扭过头儿更加地着急:“去边城怎么了?”宝珠算是太平日子里长大的,到这一会儿还是没有理解。
她半点儿没想到她丈夫的前程上去,她的丈夫是监查御史,天下闻名的探花郎,就是边城又能把表凶怎么样?
郡王妃见宝珠急出一头的汗水,却不悦上来。想弟弟还真的是走了眼,不知当初是怎么让这宝珠缠上的,看她遇到事情就慌张,有哪一点儿能配得上我的弟弟?
郡王妃和陈留郡王是盲婚,成亲后夫妻最重要的事,就是维持家族,维护家庭声誉。宝珠这关心则乱的心情,从郡王妃的角度上完全不能理解。
她就不悦地摔下三个字:“去打仗!”
她的话才落地,宝珠怔了怔,就明白过来,她悲呼一声:“母亲!”对着袁夫人就扑过来,袁夫人接住她,柔声地哄她:“宝珠,你不要着急的才好。”袁夫人早有心理准备,早听过儿子说过好几年,而对宝珠来说,却遇到的是晴天无数大炸雷。
宝珠眸中涌出泪水,摇头道:“不不!母亲,恕我不能放他走!我去把他拦下来!”双手微提裙边,扭身就急急而呼:“红花,让顺伯套车,我们去把小爷找回来!”
“站住!”郡王妃面寒如霜把宝珠叫住,你这么疯疯颠颠的出去成何体统?宝珠在心里敬她是姐姐,她说话才肯停下,回身见到郡王妃的脸色有阻拦的意思,宝珠一下子想歪。
郡王妃姐姐嫁的人就是打仗的,宝珠没嫁给表凶就知道有陈留郡王这个名将。
名将么,都是喜欢枪里来刀里去的。宝珠在此时体会到古记儿好听,但摊到自己身上可就叫不好。再就体会到另一件事,宝珠不愿意表凶去打仗,姐姐的家就是打仗的世家,她也许还很喜欢呢?
一个想法贯穿宝珠脑海,她紫涨面庞着想,难道是姐姐怂恿表凶去参加什么武举的吗?如果没有人怂恿,表凶已经是文探花,没有道理再去下什么武举才是?
宝珠啊宝珠,你对你的丈夫还是不了解。
很多自以为深爱的女人或男人,对自己的另一半都会有不理解。宝珠么,在安乐日子中过来,她半点儿没想过自己嫁的人另有心思。
袁训也隐瞒得相当好,不愿意宝珠早知道阻拦他,也不愿意宝珠早知道,会早早的对着他哭个不停。
于是宝珠在此时,没有选择的误会了。
但这一刻,误会也好,怂恿也好,宝珠都没有时间去理会。她只知道她的丈夫就要去边城,这不是郡王妃姐姐亲口才说过的?凡是中武举的人就去边城。是一天走,是三天走,宝珠已经来不及去想,她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震荡。
去边城!去边城!去边城!
宝珠急得更要哭出来,好似表凶即刻、马上、不会再见面似的,就要去边城。她扭身又要再走,郡王妃再一次喝道:“你去能有什么用!”
宝珠火了,她可以尊敬,却不可以被耍弄。宝珠本着姐姐为长,宝珠为小,忍忍气又给她一次面子,没有在此时求证是不是姐姐出的这主意,只颤声道:“我去晚了,只怕……只怕……。”她珠泪儿盈盈,无声无息滑落下来,又往后退了几步。
这种天就要塌,地就要崩的伤痛,让郡王妃打心里厌烦上来。看看,你还能遇点儿事吗?你还能再慌乱一点儿吗?
她越发觉得弟弟受骗上当,娶了一个花瓶。正想狠狠斥责宝珠,袁夫人见女儿声气不对,忙接过话头,而且伸出手:“宝珠,到我这里来。”宝珠委屈莫明,泪珠儿滚滚,但怕袁夫人也阻拦自己,怕自己找不回袁训,就原地不动,哭道:“母亲,他为什么要丢下我们?”再次一扭身子,粉红色裙边在日头下扬起一片眩目花色就要走,念姐儿不懂事,奶声奶气地道:“舅母的裙子真好看,”还拍了拍小手。
“我的儿,你先听我说。”袁夫人怕宝珠真的跑出去阻拦袁训,又一次叫住宝珠,走上几步把她搂到怀里。
宝珠听到消息后是冰冷彻骨,寒气打心底往外面冒。等到了婆婆怀里,又暖得她委屈更如雨后春花,簇簇而出。她抱住袁夫人手臂,哭道:“他这是怎么了,这是真的吗?”这话是郡王的人来传的话,想来是不会有假。
袁夫人陪着她落泪,但是紧紧的不放开宝珠。这种不放开,也给了宝珠莫大的温暖,让她清楚这事情真的不能再真,也就哭得更凶,口口声声地问着为什么,求袁夫人放开她,她要去找回丈夫。
郡王妃不用说是不耐烦的,可她的母亲现抱着宝珠,郡王妃只能细细地去问随从经过。
袁夫人在旁边一面听着经过,一面抚着宝珠头发,柔声道:“大街上全是人,你一个人可怎么能去呢?”
她在暗示宝珠校场上可全是男人在,女眷不抛头露面,这是古代根深蒂固的想法。
宝珠得到提醒,就恳求袁夫人:“母亲,求您,去找殿下去找姑母,求他们不要让我丈夫走……”这对于宝珠来说,是从来没有过的晴天霹雳。
前几天,她还在可怜姐丈常年打仗,所以对打仗的概念深而又深。不想现在轮到她的丈夫身上,宝珠对郡王妃的同情更加的细化,然后全加到自己这里,也就难怪她会吓得六神无主。
她原本就细细的想过打仗有多么的不好,原本还背后叹气,为什么要打仗呢?
宝珠寄希望于太子殿下能出面阻止,期盼着姑母能出面阻拦。她的表凶可不是一般的人,那是袁家唯一的儿子啊。
太子殿下正在震怒中!
……
黑漆镶百宝曲腿雕龙纹的书案后面,太子是站着的。他一只手扶着书案,另一只手垂在身边。一只脚往外迈出,另一只脚迟疑还在后面。看上去,是殿下听到表弟去胡闹后,很想急步出去寻他,最后还是克制住自己。
但他能克制住自己的体态,却克制不住自己大怒的心情。
殿下的心思如跑马般,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许多的旧事。袁训头一回对他说殿下,请让我去从军吧,是他刚到太子身边,太子刚刚的欣赏他就招来别人眼红嫉妒,引出分桃断袖的谣言那一年。
袁训砸断魏建金等人的胁骨,当时状若疯狂。话说哪个正经的男人听到把自己比成男宠,他会不生气呢?
太子让人叫他到面前,本想好好的安慰他。却没想到表弟往地上一跪,泣道:“我要去从军,我不要呆在京里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