抵达轩辕国都城的前一夜,他们一行人在京郊驿站休息。
凌霄指挥着侍卫们,将阿树的衣饰和其他用品搬进屋,训练有素地为她理整齐床榻,倒上热茶。
正准备告退时,阿树叫住她,指了指她的脸颊,提醒道:“凌霄,你脸上好像沾上颜料了,皮肤红了好大一片呢。”
凌霄躬身的姿势一怔,下意识用手去摸脸,发现自己从脸颊到脖颈处的温度略高,细细摸去还零星有几颗红疹子。
她本以为是因为室内太温暖,让她感觉有些热,故而没有太在意。但细细密密的红疹触碰起来隐隐刺痛,她脸色微变。
凌霄迅速抬眼看了阿树一眼,没有发现什么异样。悄悄松了口气,用袖摆不经意遮住脸颊,腼腆地笑了笑:“奴才笨手笨脚的,让殿下您见笑了。”
阿树语气关切道,装作没有发觉凌霄的神色不自然:“快去梳洗一下吧,你也累了一天了。”
“谢殿下。”
凌霄从外间合上房门后,阿树抚了抚袖摆,抖落下些许白灰,掉在地上消失不见。
她走至桌前,毫不意外地看到桌案上文房四宝摆放整齐,香薰炉中燃着一小块金丝染。不得不承认,顾锦之调教出来的下人让她很满意。
阿树取了块墨在砚台中兑水研磨,又从笔架上挑选了一只狼毫,慢慢地用水发开,蘸取墨汁在宣纸上随意勾勒几笔,草草作画。一位广袖公子在旷野中奏琴,落雪覆盖了琴尾。
收笔时阿树想了想,随意掷了笔,懒得再给画中的人画一张脸。
她卷起宣纸放入袖中,推门而出到了隔壁顾锦之的房间门口。
侍卫见她走来,直接侧身为她推开门,甚至没有入内通传。
阿树愣了一下,意外地挑挑眉,但没有多说什么,径直进入房间。
“阿树。”
顾锦之似乎料到她会来,倒了两杯茶后坐在桌边。
室内光线有些暗,阿树不太适应,眯着眼环视了一圈屋内景象。
顾锦之的房间比自己的多了一个屏风,将内寝和外间隔开。
书案背靠屏风,几卷竹简随意摊开,一旁毛笔搁置在笔架上,墨迹初干。案旁一盏烛台静静燃烧,火星跳动在屏风上,别有一番意境。
屋内只燃了这一处光源,房间四角的暗处竟显得有些光怪陆离,诸多话本中的神鬼精怪的传闻故事在阿树脑中涌动。
她稳了稳心神,走至书案前转过身,抽出袖中画卷,展颜笑着问:“我刚画了一幅画,你想看看吗?”
顾锦之走近,站在她身旁:“乐意之至。”
阿树将画递给他。
趁着顾锦之展开画纸的时候,阿树微微矮了矮身子,手掩在袖中悄悄伸向书案上的烛台。手指灵活地避开燃烧的烛焰,反手握住灯柄,紧紧攥在手上。
画中人身形看起来很像顾锦之,举手投足风姿翩然。作画之人落笔错落有致,似乎将诸多复杂的情感倾注在画中。
只可惜画上公子没有五官,无法再多地揣测画家的心思。
阿树解释道:“先前答应过你的画,今夜无聊就随手画了几笔。”
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两人间的距离,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。
然后,暗地里慢腾腾举起烛台。
为了掩盖衣料摩擦的声音,她没话找话地同顾锦之闲聊。
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,毛茸茸软乎乎的,清脆动人:“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北方风雪,每日早晨起来,看见院子里厚厚的积雪,屋檐上挂着晶莹的冰凌,有时候伸手还能接住一片雪花,很神奇呢。”
阿树悄悄观察顾锦之的表情,见他似乎很专注于她的画,就转了个语调,软软地撒娇道:“就是北风太烈了,总是吹得我脸疼。”
顾锦之闻言,抬眼看向阿树的脸庞。
女孩面容精致娇俏,雪肤细腻,眉黛春山,秋水剪瞳,映着室内氤氲的暖光,显得格外温吞无害。头发随意半绾起,鬓发松散随意。她弯着眼仰头瞧他,眉眼间尚存几分稚气。
被这样一双溢满情意又天真无邪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,顾锦之不禁晃神了一瞬,他微微抬了抬手,想去触碰阿树的脸庞。
趁着顾锦之走神的瞬间,阿树突然出手,用力将烛台扔到他衣襟处。
接着,立刻倒退几步避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