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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9章（第1页）

高勇单手接过士兵扔过来&nj;的&nj;水囊，急不可耐地咬开盖子，往口中&nj;灌水。水柱冲出喉咙洒在伤口上立即结了冰凌，也丝毫觉不出疼来&nj;。

&ldo;咳，我&nj;们&nj;在半路遇到伏击，拼死护着皇上杀出重围。单将军还在后面与敌周旋，末将必须马上返回去。皇上就交给长公主&nj;了，公主&nj;前面看着点，这几日我&nj;们&nj;昼夜不停地赶路，皇上身上带着伤，不让军医看，一路堕马好几次了！&rdo;李攸璇听到李攸烨堕马，眼泪忍不住上涌，难怪她刚才下马走路都不稳当了，她一个&nj;女儿家，怎么能受的&nj;了。

此时的&nj;上官景赫刚从宫里走出来&nj;，外面忽然起风了，上官夫人听说他今晚不回去，就着人送了他贯穿的&nj;鹤羽披风来&nj;，叫他在宫门口系了。六万人马在远处集结待命，几个&nj;副将都是跟随他多年的&nj;老部下，上官景赫挨个&nj;拍过他们&nj;的&nj;肩膀，翻身上了马，&ldo;出发，去城门楼。&rdo;

李攸烨在皇城脚下勒了缰绳，与城楼上那道熟悉的&nj;影子照了面。光阴仿佛在刹那间倒退了十几年，就是这座高耸的&nj;城墙，曾经见证了双方恩怨纠葛的&nj;。如今也要用相同的&nj;方式，为这段化不开的&nj;仇恨做个&nj;了结。

&ldo;马咸，你手头上总共有多少人马？&rdo;她呼出来&nj;的&nj;气体，迅速凝结成雾。手在缰绳上缠了两圈，小腿更用力地盘紧马腹。

&ldo;臣留了两万在营里，刚才又分&nj;了一万给高将军，加上现&nj;在的&nj;一万，总共有四万兵马。&rdo;

&ldo;也就是说，短短的&nj;三&nj;个&nj;月，上官景赫就从你手中&nj;攫走了六万人？&rdo;李攸烨冰冷的&nj;目光射来&nj;，马咸心底一寒，立即下马领跪，&ldo;臣无能，愿领罪责。&rdo;

&ldo;这些账朕以&nj;后再给你算，现&nj;在把所有兵马都调过来&nj;，准备攻城！&rdo;

&ldo;烨儿，京城易守难攻，我&nj;们&nj;的&nj;人数又不占优，现&nj;在攻城，恐怕不是好时机。&rdo;长公主&nj;对李攸烨的&nj;伤很是悬心，私心里不希望她再战，赶上来&nj;分&nj;析说，&ldo;不如等些时日，也好做些调整，等秦王的&nj;兵马一到，京城或许会不攻自破。&rdo;

&ldo;朕一刻也不能等。&rdo;李攸烨以&nj;不容否决的&nj;口吻坚持了自己的&nj;决定。李攸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，但在这么多臣子面前，终究不好驳她的&nj;颜面。趁着马咸调兵的&nj;当口，找了个&nj;机会避开所有人，一边要给她检查伤势，一边寻机再谏，李攸烨却是始终不改决定，对皇姐说，&ldo;我&nj;不是因为急功近利才想攻城，我&nj;是担心皇奶奶的&nj;安危，上官景赫既然敢派人杀我&nj;，皇奶奶那一关&nj;他定也不会放过，皇姐，&rdo;她回过头来&nj;，目中&nj;闪烁着有晶莹的&nj;粼光，&ldo;你能明白&nj;吗？&rdo;

李攸璇叹了口气，&ldo;我&nj;明白&nj;。&rdo;她小时候就是这样，凡是磕着了碰着了，从来&nj;不肯跟别人讲，非要等到皇奶奶到了才肯哭出来&nj;。那个&nj;时候她还以&nj;为这个&nj;皇弟被皇奶奶宠坏了，娇气得很，哪里知道她小小年纪承受了什么。江山何其重，都压在了她一个&nj;人的&nj;肩膀上，她用心扛了起来&nj;，而那些碌碌无为之辈，却个&nj;个&nj;恨不得她死。

&ldo;但是待会攻城的&nj;时候，你一定要跟紧着我&nj;，否则我&nj;不会放你上战场。&rdo;她坚持地说，李攸烨按着腰间的&nj;剑，无奈点了点头。

&ldo;将军，城下有人送来&nj;了一封信，说要将军亲启。&rdo;上官景赫正在城楼最高处观察下面的&nj;军情，就有一封奇怪的&nj;信递到了他手里，信封上面并未书写寄信人的&nj;名字，迟疑拆开看了以&nj;后，脸色陡变，&ldo;送信的&nj;人在哪儿？&rdo;

&ldo;那人递完信就走了。&rdo;

上官景赫的&nj;胸口剧烈起伏，身边的&nj;部下见状凑过来&nj;看，他突然把信纸攥紧，转身登下城楼，&ldo;暂时按兵不动，我&nj;去去就来&nj;。&rdo;飞马往府里赶去了。

上官夫人有些意外他回府，听下人说他直接往老夫人的&nj;佛堂去了，又生疑惑，披衣下床去一探究竟。老夫人徐徐端出一个&nj;木匣子出来&nj;，呈在上官景赫面前，&ldo;这是凛儿的&nj;遗物，本来&nj;我&nj;想把它带进棺材里，既然你都知道了，给你看看也好。&rdo;

上官景赫的&nj;瞳孔倏然放大，难以&nj;置信地看着匣中&nj;锦书，熟悉的&nj;上官书体，承袭了上官荣公行云流水的&nj;笔法&nj;，一支凤钗，源于当年颜妃的&nj;赏赐，另外还有一些女儿家的&nj;首饰，妆盒，一个&nj;小巧香囊里散着淡淡的&nj;青草香……

&ldo;凛儿当年被一个&nj;名叫汤佑的&nj;采办宫人在枯井里头发现&nj;，偷偷放在箱子里带出了皇宫，当时先帝下令查抄上官府，满大街的&nj;官兵到处都在搜捕上官族人，他们&nj;终究被发现&nj;了，情急之中&nj;，汤佑把凛儿放在一个&nj;偏僻巷子里，自己往别处飞跑，被御林军赶上当场杀害了。凛儿自此下落不明。不过你想，一个&nj;年仅五岁的&nj;女娃，孤苦伶仃地盘桓的&nj;大街上，到处都是穷凶极恶的&nj;追兵，她又能逃到哪里去？莫不是被一些奸邪狡诈之徒拐带了去，狠心送入了青楼……&rdo;老夫人的&nj;拐杖用力戳着地上的&nj;青砖，一把老泪在脸上纵横，门外传来&nj;侍女的&nj;一声&nj;惊呼，&ldo;夫人！&rdo;

&ldo;我&nj;想了她整整十八年，为什么她都不肯回来&nj;看我&nj;一眼，我&nj;可怜的&nj;凛儿……&rdo;上官夫人悲痛欲绝的&nj;哭声&nj;彻夜响起，上官景赫从房里踽踽踱出，扶了扶门框，身体里的&nj;骨节在格格发抖。

他这一生自认不负任何人，却从未遭受过如此的&nj;惨败。花了毕生心血捍卫的&nj;，到头来&nj;不过是一个&nj;表面看起来&nj;风光无限的&nj;空壳。日趋一日牢不可破的&nj;显赫门庭里，兄弟，女儿，儿子，纷纷去了哪里？拼尽半生厮杀与隐忍换来&nj;的&nj;生死荣辱，将来&nj;又能够交给谁托付？这究竟是为什么？

院子里一下涌出许多人，纷纷翘首往北面天空眺望。他困顿于脚下的&nj;目光被杂乱的&nj;声&nj;响援引至天上，胸口蓦地一怵。那延绵自宫阙深处的&nj;火焰，顷刻间，吞噬了沉沦许久的&nj;半壁天色，红得那般炽烈、耀眼，仿佛是积攒了一世的&nj;毁誉荣辱，不屑于人说，要在这一刻与天地剖白&nj;！这一瞬间，他怅然若失地提起手中&nj;的&nj;信封，心中&nj;忽生萦绕起难以&nj;为继的&nj;孤独。

慈和宫里。光阴流淌过金碧辉煌的&nj;殿宇，抚触过玉清湖的&nj;亭台楼榭，将一味难了的&nj;叹息轻轻庇落在那高挑的&nj;人影上。横切的&nj;廊檐外，今夜并无明媚的&nj;月圆，稀疏的&nj;枝桠托出一团模糊的&nj;影子，在半空懒动，大概是候鸟的&nj;归巢。无风，无月，无人，亦无归。那就随意吧，她沉了沉吟，仰面饮尽了那杯浊酒，该还的&nj;就此还请，欠谁的&nj;也就此还尽，是非功过，从此都赋予身后的&nj;评说，于她已无半分&nj;纠葛。静静地躺回床上，转身向里，地上随处迸溅着碎裂的&nj;玉器、瓷片，名画、纸笺纷纷脱落。能碎的&nj;都已碎了，不能碎的&nj;，就让火焰代她碎去。只是这只白&nj;玉做的&nj;蟾宫鼎，她仔细摹着鼎盖上的&nj;那只雪白&nj;玉兔。靠了靠近，依依搂在怀里。

李攸烨的&nj;兵马已在城外集结完毕。云梯，火箭，强弩，一应齐备蓄势待发。由于高耸的&nj;城墙遮挡，她并不清楚城内发生了什么事&nj;，亦无从了解城上士兵的&nj;聒噪。趁他们&nj;军心涣散之际，焦急地下令全线攻城。直至听到城下的&nj;喊杀声&nj;，敌军才注意到那潮水般前赴后继的&nj;蚁兵，急急忙忙应战，在士气上就输了一大截。而在最关&nj;键的&nj;时候，城内的&nj;江宇随和阮冲率领神武军，及时杀开了一条血路，为城外御林军开启了城门。

门打开的&nj;一瞬间，李攸烨的&nj;目光透过幽深的&nj;城楼甬道，目见了天边那抹如鲜血般滚烈骇人的&nj;赤红。一个&nj;记忆犹新的&nj;梦境幡然从脑海中&nj;跃出。她的&nj;冷汗涔涔而下，挥起马鞭不顾一切地冲开人群，往皇宫方向奔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