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摇了摇头说否。视线仍然停留在&nj;李攸烨身上,&ldo;我&nj;们见过面吗?&rdo;旬又沉思,&ldo;我&nj;好像……在&nj;哪里见过你。&rdo;她颦眉上下扫着李攸烨,这神情让李攸烨想起小时候,每次在&nj;外面闯了祸到江后这里领罚时,她都用这个表情逼她承认错误。李攸烨不自觉地站端正,期待她能想什么。
&ldo;我&nj;知道你是谁了。&rdo;她忽然笑&nj;说。
李攸烨颇为意外,小心且期待地问,&ldo;是吗?那我&nj;是谁?&rdo;
&ldo;你是玉瑞的太子殿下。我&nj;有说错吗?&rdo;
&ldo;是,你没有说错。&rdo;虽然有些失望,但不知为何&nj;,看&nj;到她有别于往日端庄矜持的明朗笑&nj;容,李攸烨突然不忍心去戳破她的幻想。但是她似乎对她的反应不是很满意,
&ldo;你怎么不问问我&nj;是怎么猜到的?&rdo;
李攸烨只&nj;好又装着及时醒悟地模样,问,&ldo;啊?哦,那你是怎么猜到的?&rdo;
&ldo;笨啊你。&rdo;她咯咯地笑&nj;起来,&ldo;你身上挂的玉佩是玉瑞世代&nj;相传的龙海玉佩,只&nj;有皇帝和太子才可以戴的。皇帝现在&nj;很老了,你还&nj;这么年轻,不是皇帝,那自然就是太子咯。&rdo;她分析地头头是道,李攸烨低头看&nj;看&nj;腰上的玉佩,非常尴尬地说,&ldo;你真聪明。&rdo;
同时心里百转千回,太子?她十二岁时的玉瑞太子,那便&nj;是后来的盛宗李安载了。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吗?
她转身不再理会李攸烨,翘着脑袋东张西望,似乎在&nj;找东西。李攸烨便&nj;问,
&ldo;你在&nj;找什么?&rdo;
她自己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&nj;找什么,迷茫了一瞬,忽然侧脸问,&ldo;太子殿下有没有见到我&nj;爹爹?&rdo;怕李攸烨不知道,又说,&ldo;我&nj;爹爹是吏部的江尚书。就是那个挺高挺瘦,挺好看&nj;挺气派的江尚书。你见过他吗?我&nj;们一块进宫的,可我&nj;找不到他了。&rdo;
她完全是十二岁少女的语气,口中的爹爹应该指的江太公&nj;,据说江太公&nj;年轻时虽是文官,但天生英武不凡,相貌奇伟,是玉瑞朝有名的青年才俊。听她现在&nj;的描述,与&nj;传说中的江太公&nj;相符。但是江太公&nj;已&nj;经去世几&nj;十年了,哪里还&nj;能寻得到。李攸烨不忍心告诉她,又不想见她失望,就说,&ldo;你别急,我&nj;刚才看&nj;见你爹爹正在&nj;书房和我&nj;父皇议事,大概要很久才能出来。&rdo;
&ldo;哦。&rdo;她仍是很失望。默默地坐在&nj;旁边的长椅上,两手撑着边沿,双脚一前一后地荡悠起来,时不时往御书房的方向瞧上一眼。洁白的襦裙在&nj;她脚踝上起起伏伏,像一朵轻飘摇曳的浪花,她无忧无虑的纯真面容,散发着一股别样幽心的美丽。虽然等人&nj;的时间对她来说十分无聊,但她总能找到合适的方法让自己快乐起来,比如将自己裙带系成一只&nj;两只&nj;蝴蝶,比如从旁边的松枝上折下一簇完美的叶子,口中托付着她可能实现或不能实现的愿望,一片一片地摘下。
李攸烨从来不知道她曾经如此的轻松和快乐。命运有幸让她目睹她生命画卷的初端,她却不幸发现自己只&nj;是她痛苦生涯延展出的一部分。在&nj;她为她撑起的牢固羽翼背后,埋葬了另一个被这座皇宫生生碾碎的无助枯骨。
闲云归自在(一)
她&nj;终究没有等到自己的父亲,此时太&nj;阳已&nj;经下山,她&nj;脚尖抵着地上的青砖,一副心事沉沉地样子。李攸烨知她一时半会&nj;恢复不了记忆,便也不急,人能够平安回来比什&nj;么都重&nj;要。
她&nj;坐到她&nj;旁边,不忍心见她&nj;皱着眉头,于是宽慰说,&ldo;你爹爹或许有要紧事要同我父皇商议,所以耽搁晚了。要不然你先&nj;到我宫里等着吧,先&nj;吃点东西,我会&nj;派人到御书房外守着,等你爹爹出来马上过来通报。&rdo;
&ldo;可是再晚宫里就要关门了,我们到时候就回不去了,娘亲还……&rdo;到这里她忽然止住了,似乎觉得没必要跟她&nj;说太&nj;多,又低头踢地上的小石子了,&ldo;总之,我一定要等到爹爹。&rdo;
李攸烨笑了笑,在她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,于是说,&ldo;这个好办,我派人到宫门口说一声,让他们晚点关门就是了。你要是怕你娘担心的话,也可以让人回家通传一声。不会回不去的。&rdo;
她&nj;侧头想了想,还是摇了摇头。李攸烨怀疑自己先&nj;前没有给她&nj;留个好印象,所以她&nj;才拒绝自己。无奈地看着脚下零落的松叶,忽然灵机一动&nj;,扭头说,&ldo;我宫里有很多别国送来的花,旁人见都没见过的,你想不想去看看?&rdo;
她&nj;果然来了兴致,也转头看着李攸烨,&ldo;是吗?都有些什&nj;么花?&rdo;李攸烨微笑,便说了一些珍奇花卉的名&nj;字,她&nj;听得眼里绽出光来。
&ldo;怎么样,你要不要去看?&rdo;
她&nj;瞅瞅御书房,又瞅瞅她&nj;,抿着嘴,十分为难又十分想看的样子。她&nj;素来酷爱花草,由她&nj;的反应,李攸烨已&nj;判定她&nj;不会&nj;拒绝这等诱惑。心中既定,便故意&nj;说,&ldo;你要是不去,我可就走了。错过了今天,以后可永远都看不到了。&rdo;说完便假装要走的样子。
&ldo;哎,等等!&rdo;不出所料,她&nj;刚走了没几步,那人就把她&nj;唤住了,支支吾吾了几声,才直言说要跟她&nj;去看花。她&nj;妥协的时候脸色微红,想是对自己前后不一的态度难为情。李攸烨有些想笑,不想见她&nj;一分难过,于是快速地答应,引她&nj;往富宜宫方向而去。
她&nj;一直紧紧跟在李攸烨身后,一步也不肯落下,这让李攸烨想起小时候,她&nj;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跟的样子。那时候她&nj;总以为这样的时光会&nj;很漫长,长到她&nj;无需担心以后会&nj;发生的事,而今许多年&nj;过去,回头去想,却没有比那样的时光更短暂的了。
她&nj;们一直走到慈和宫墙外,从偏门进入,穿过一座雅致的扇形门洞直接便来到了后园。她&nj;口中的奇花异草便全在这里。
原来慈和宫的大火殃及了许多宫室,所幸后园离主&nj;殿较远,园中的花卉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。李攸烨下旨重&nj;修慈和宫,那些花卉留在原处多有不便,于是都被移植到了富宜宫后园,交由专人妥善料理。大概是经历过生死的考验,这些劫后余生的花比往日开得更艳,连李攸烨这种素日对花不怎关心的,都无法不为她&nj;们旺盛的生命力感到惊讶。也许她&nj;们比人更通灵性,预料到有一天会&nj;和自己的主&nj;人再次重&nj;逢。
这些花当年&nj;便是江后十分珍爱的,现&nj;在自然也无意&nj;外地受她&nj;青睐。李攸烨见她&nj;穿梭在园中流连忘返,仿佛一只穿花蝴蝶左顾右盼,不禁莞尔。忽然,她&nj;停留在一株黄蕊白瓣内透粉红仿若冰肌玉骨的牡丹花前,俯身轻嗅。暗淡的天光夺去了富贵花的一点颜色,她&nj;的垂青又为这朵花中之王增添了许多韵致。李攸烨忽然记起盛宗当年&nj;最爱的便是这牡丹。为此他曾经有过一段戏言,说,&ldo;牡丹天生富贵,明知花开太&nj;好会&nj;招人妒,仍旧开得雍容华硕艳压群芳。此花气&nj;度绝非寻常娇枝所有。&rdo;其时,世人频频对梅兰竹菊称颂,而在他眼中,唯牡丹不肯放低姿态,俯就于人,实是矜贵自持的典范。正因他如此喜爱牡丹,宫里人为了讨好他,便兴起了一股崇尚牡丹的风气&nj;。后来连他自己都厌了,下令宫人适可而止。
此时,望着那人在牡丹花前掩映生姿的样子,她&nj;忽然明白了盛宗那段话的真实含义。有一种人的确生来便璀璨夺目,但却更易受风雨摧折。即便如此,一旦将其放入芸芸众生,仍难以掩盖她&nj;周身的光芒万丈。
赏花过后,李攸烨带她&nj;到偏殿里用膳。她&nj;在桌前坐定,环顾四周的环境,眉头紧紧皱着。李攸烨关心地问,&ldo;你怎么了?&rdo;
&ldo;我好像来过这里。&rdo;她&nj;神情迷茫地说。李攸烨不觉得意&nj;外,因为这里很多年&nj;前便是她&nj;的宫室,她&nj;曾在这里度过十七个冰火两重&nj;天的春秋,即便后来戚太&nj;后和上官凝先&nj;后住进来一段日子,但这里留下最多的仍旧是她&nj;的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