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小姐,小姐,我要到他的名字了,你猜怎么着,他……咦?小姐?你看什么呢?&rdo;
&ldo;没什么。&rdo;她迅速地回转过身,脸颊微红,掩饰似的抠着石栏去看水面。心中暗想:&ldo;她刚才为什么不往前走了呢!&rdo;
&ldo;哎,小姐,你看,烟花烟花,好漂亮的烟花!&rdo;顺着小丫头的指引,她抬头朝天上看去,不禁被那一束束璀璨的明&nj;亮吸引,发自内心地绽放出清丽婉约的笑容,
&ldo;真的好漂亮!&rdo;
&ldo;是吧?&rdo;
&ldo;嗯,但我总觉得这不是我看过最漂亮的。&rdo;
&ldo;小姐,你总是这样说。那你究竟见过什么样的烟花呀?&rdo;
&ldo;嗯,我也&nj;不知道,大概可&nj;能,是在很久很久的以后吧!&rdo;
&ldo;哦,我知道了,一定是我们的姑爷陪小姐一起看。&rdo;
&ldo;讨厌你,再胡说我就&nj;不理你了!&rdo;
她的目光微微一错,竟又在对面桥上看见了那人。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好美好美的女子,女子身前还站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&nj;大的小姑娘。小姑娘穿着一身蔚蓝色的长裙,像个精灵似的,指着烟花蹦蹦跳跳,女子双手搭在小姑娘肩上,和她一起看天上的烟花,宠溺地笑,而那人则站在她们身后,揽着那女子的腰肢,为她们挡开来&nj;来&nj;往往的人流。她的视线从未在那女子身上偏转开,直到一连串飞火流星似的爆炸声音在头顶响起,那女子激动地回过头去,似乎想要提醒她快看,但一转眼就&nj;望到了她那双含笑的眼睛。
一瞬间,释然的笑容挂上嘴角,&ldo;原来&nj;如&nj;此。&rdo;她如&nj;释重负般松了口气,转身背对了她们,仰面看着引发人潮欢呼的绚烂烟花,微微笑了。
&ldo;谢谢你,没有&nj;往前走。&rdo;
拨云(一)
自我记事起&nj;,便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。八岁之前,我在一家大户人家里做丫头。印象中那户人家家规甚严,下人只要稍微做错事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。我曾见过一个和&nj;我一般大的男孩因为盛饭时,不&nj;小心将菜汤洒落,烫伤了小主&nj;人的手,而被管家动用鞭笞之刑责打。
这户人家是行伍出身,据说府里的管家亦上过战场杀敌。犹记得男孩抱头躲闪时的绝望身影,尖锐的鞭啸声没入他鲜血淋漓的骨头,尚不&nj;如他的哭声凄厉。可以&nj;想见,男孩的性命在他眼里就像一只渺小到随时能捏死的蚂蚁,根本不&nj;值一提。
当夜我辗转难眠,脑中皆是那男孩绝望的影像。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,听说被卖去了别处,又听说他其实被打死了。我惶恐莫名,从此更加小心翼翼地做事,生怕哪一天&nj;厄运就会降临到我的头上。
小主&nj;人很快长到五岁,玉雪聪明。虽然我没有资格近身服侍,但是每日清晨端送洗具时,我会隔着帘子远远望她&nj;一眼。她起床时和奶娘的对话每每从帐中传出,皆令人忍俊不&nj;禁,我由&nj;此断定她&nj;定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。
无忧无虑,这在我那时的年纪看&nj;来,已经是一份无法触及的奢侈。带我入府的姑姑曾教给我在大户人家里的存活之道,便是保持缄默和&nj;努力&nj;做事,我一直很好的履行。对我而言,即使沉默着一句话不&nj;说,看&nj;到小主&nj;人无忧无虑的生活,我便好像已经接触过了阳光。
直到有一天&nj;那凶恶管家使我无法再保持沉默。
我高声呼救仅为维持自己此身上下唯一的清白,当时的我,除了自己已经一无所有,我必须拼死反抗。然&nj;而八岁的孩子哪里敌得过杀人如麻的屠夫,我被桎梏于他的掌下,眼看&nj;就要清白不&nj;保,这时我听见一个孩童的声音,&ldo;你们在做什么?&rdo;我含泪的眼角纳入一个小小的影子,是我此生见过的最难以&nj;忘怀的身影。小主&nj;人站在柴房门口,昂着脑袋,目光不&nj;善地盯着管家,我无力&nj;地瘫瘫倒地上,全身上下只剩泪水还&nj;在不&nj;可遏制地肆意流动。
管家迅速松开我的几近虚脱的手,冲她&nj;身后快步跟来的奶娘厉声喝问,&ldo;你怎么带她&nj;来这儿!&rdo;奶娘不&nj;敢争辩,就要带她&nj;走,可是她&nj;却睁开奶娘的手,大声分辨道,&ldo;是我自己跑来的,不&nj;关奶娘的事,你为什么要欺负这个姐姐?&rdo;
她&nj;的声音虽然&nj;稚气,但却力&nj;量十足。管家惊慌之下,只得笑着推脱,&ldo;大小姐误会了,我没有欺负她&nj;,我只是找她&nj;来吩咐些事情。马上就吩咐完了,这里不&nj;是您呆的地方,您还&nj;是跟奶娘回房吧。&rdo;
她&nj;狐疑地看&nj;向我,那一瞬间&nj;,我害怕她&nj;信了管家的话,就此跟奶娘走了。但是面对管凶恶的眼神,我不&nj;敢说出真相,担心他事后会变本加厉地报复我。可是我又不&nj;可能寄望她&nj;真的成为我的护身符,毕竟她&nj;的年纪太小了。就在我陷入绝望时,我听到她&nj;斩钉截铁的声音,&ldo;不&nj;对,我明&nj;明&nj;看&nj;见了,你在欺负她&nj;,我要去告诉母亲!&rdo;
她&nj;竟真的跑去告诉了夫人,那时管家因为害怕,早已放我回到自己的住处。听到夫人派人来传我,我甘宽整理好仪容,忐忑地来到夫人房里。小主&nj;人正坐在母亲怀里撒娇,看&nj;到我来,眼睛一亮,从母亲腿上跳下来,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,对夫人道,&ldo;娘,就是这个姐姐,我要让她&nj;以&nj;后跟在我身边。&rdo;
我很意外她&nj;会跟夫人要我。但听她&nj;毫不&nj;避讳地对我道,&ldo;我想要娘亲惩罚那个大胡子管家,但是娘亲不&nj;许,我只好把你叫到我身边,免得他以&nj;后再欺负你。&rdo;那时我的眼睛应该很红,小心翼翼地向她&nj;道谢,转身又向夫人行礼。夫人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,温和&nj;地让我起&nj;身。又把她&nj;招回身边,和&nj;蔼地对我道,&ldo;那件事我已经听说了,吴管家是将军以&nj;前的部将,对将军有过救命之恩,我们家欠了他很大的人情,所以&nj;不&nj;得不&nj;委屈你了。你以&nj;后就在小姐身边服侍,我会私下嘱咐他,不&nj;教他再为难你。&rdo;
我心里早已充满感激,像我这么卑微的人,能够得到两位贵人的帮助,对我而言已经是天&nj;大的幸事。这件事就此议定后,夫人问起&nj;我的名字,我诚实地回答说&ldo;升地&rdo;,夫人显得很惊讶,问,&ldo;这算什么名字?&rdo;我讷讷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&nj;清楚,这名字自我记事起&nj;就伴随着我了。夫人身边的侍人想了想,拿手指跟她&nj;比划说,&ldo;升地应该是是这个&lso;生弟&rso;,生个弟弟的意思,民间&nj;百姓为了能生出儿子,经常为女儿取个带&lso;弟&rso;的名字,什么&lso;盼弟&rso;,&lso;念弟&rso;,&ldo;想弟&rdo;的,就指望女儿们能为家里引来儿子。&rdo;
&ldo;原来如此。&rdo;夫人点点头,旬又摸摸自己的肚子,&ldo;不&nj;知道它是个男孩还&nj;是女孩?&rdo;我这才注意到她&nj;的腹部微微隆起&nj;,显是有孕在身。侍女从旁笑道,&ldo;这回啊一定是个小公子。&rdo;一众人都&nj;附和&nj;,而她&nj;脸上却并不&nj;见欢喜,我当时并不&nj;明&nj;白其中情由&nj;,后来才听人说原来夫人生了小主&nj;人后其实还&nj;有过一个女儿,只是刚生下来不&nj;久便夭折了,夫人为此一直很伤心。将军为了安慰她&nj;,特意从兄弟那里过继了一个女儿,就是现在府里的二&nj;小姐。我才知道原来二&nj;小姐不&nj;是夫人所生。我想夫人一定是希望再生个女儿吧。我无从感受那种失去孩子的痛苦,但是由&nj;她&nj;对小主&nj;人的宠溺可以&nj;想见,她&nj;有多疼爱自己的孩子。越是疼爱自己的孩子,心里的遗憾便会越沉重。
大概是对那过世女儿的牵挂所致,她&nj;对所有孤苦无依的女孩都&nj;有着一种类似母性的关爱与怜悯。对我也不&nj;例外。她&nj;温柔地注视着我,对我道,&ldo;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,叫生弟未免可惜了,这样吧,我为你另取一个名字,好不&nj;好?&rdo;我并不&nj;反对,名字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符号而已。她&nj;的目光移向窗外,不&nj;知看&nj;到了什么景象,微微一笑,对我道,&ldo;以&nj;后你就叫拨云如何?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