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怕,有我。”
她抬起头来,深吸一口气,挽着他的手臂走出车厢。
身侧是两列背着枪的日本兵,所有下车的乘客都不得不经过数十道目光的打量,才能从火车车厢走到站台的另一头,坐上黄包车,赶往码头换乘水路南下。而那些被从人群中揪出来,站在一边等待审查的男女,正挤作一团瑟瑟发抖。
时欢挽在扬随手臂上的手收紧了一些,低下头去。身边的少年一手提着行李箱,一手揽过她的肩,以示安抚,也为了伪装成亲密的模样。
几十步的路很快就到了尽头,扬随把伪装的身份证明给了盘查的日本军官,那军官翻阅后,和随行的翻译交头接耳一番,翻译就说了:“放行。”
时欢心中一块大石蓦然坠地,正要迈步快些离开车站,那军官却忽然抬起手来,向她脸上看来。
他说了句日文。时欢听不懂,却听翻译道:“香月中队问你,你是不是女学生?”
扬随护了她一下,作出一副讨好的笑脸道:“哪是什么女学生?贱内大字都不识几个,无知村妇罢了,哪敢和女学生比?”
时欢连忙摆出一副憨厚笑脸,故作惴惴不安地连连点头应和。
翻译横了他一眼:“中队没问你。”
那人又点了点时欢:“叫你回答呢,听不见吗?”
时欢看了看日本军官,又看了看翻译,向扬随身边靠了靠,怯怯开口:“我……确实不是女学生,我十六岁就嫁给我男人,一直乖乖操持家务、侍奉公婆,没有读过书的。这次,这次是要去南方投靠他舅舅。”
临行之前,她和扬随核对过口供,一旦遇到身份审查,便伪装成这样一对夫妻。
翻译看了看她,转头向军官禀报。
那军官点了点头。时欢本以为这便结束了,却没想到那军官又转过头来,眯起眼睛看她笑了笑,说了一句话。
那翻译点头哈腰,作出一副了然的神色,向时欢和扬随道:“去那边儿站着,等着审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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扬随被拉进了时欢隔壁的审查室。
他手上还提着行李箱。审查室内两个日本兵立即上前来接过他手中的箱子开箱查验。
他心中虽已是惊涛骇浪,面上仍维持着一副唯唯诺诺的市井村夫模样。
两名审查兵打开了箱子,里面的破旧衣裳被抖落出来。
扬随暗自攥紧拳头,在脑海中飞速构思,等下要如何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,让时欢带着地图脱出险境。
他一面分神回答盘问,一面筹谋。
箱子里的旧衣服被扔到一旁,箱底的银元也被一枚一枚摸了出来。
扬随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。
——箱子里没有地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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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欢深吸一口气,不动声色地走进审查室。
房间的门在她身后关上,室内只有方才那个揪出她来的日本军官。
她两手空空地站在审查室正中央,看那军官脱了白手套,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。
他笑了笑,用扭曲而含糊的中文对她说:“得罪,夫人,我得亲自对您搜身。”
时欢僵立在原地,浑身颤抖地任由那双手从自己的旗袍上,腰肢胸腹上,一寸寸略过,待到回过神时,已经如筛糠般战栗,一脸泪水。
那军官看着她惊惶无神的眼睛,似乎十分满足,收回手,走到桌边,戴上白手套。
“恭喜夫人,您,再清白不过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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