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警察傍身,陈佳玉大胆跟老板往外走,钟嘉聿的声音成了避之不去的背景音。
电话里是许德龙,“你买烟还是开烟厂,还回不回来?”
钟嘉聿还没答,老板不巧做了“代言人”,拉生意的声音分外高亢热情:“这间房很安静,价格是一样的,隔壁没住人,唯一缺点是两张床,不然刚才我就带你们来看了。”
电话里爆出捶床狂笑,许德龙大叫:“钟嘉聿你跟哪个美女去开房?”
廊灯昏暗,成了钟嘉聿的天然掩体,替他藏住了转瞬即逝的脸红。他的生气比害臊更多,还算镇定道:“家里水龙头好像忘记关,我回去检查一下,今晚不回宿舍了。”
挂断电话,钟嘉聿收起手机,给陈佳玉一个眼神,果断道:“谢了老板,我们再看看。”
陈佳玉一头雾水,能做的只有继续跟随。
老板终于暴露一点儿嫌弃,“暑假人多,你们上哪儿都是这个价格。”
出了旅店,夜色渐浓,附近工厂下班了一批工人,跟陈佳玉差不多年纪的男男女女出入各种小旅馆、溜冰场、宵夜摊和网吧,鱼龙混杂,热闹非凡。如果不是脑袋灵光一点,读了高中考上大学,陈佳玉也会成为其中一员。
她迷糊而隐忧,仰头试探道:“聿哥,要不你带我回单位,你们那好像通宵有人,我在大厅凑合一晚。”
钟嘉聿重新绑好行李袋,发泄似的轻拍袋面不存在的灰尘,“那是禁毒队,不是救助站。”
他间接给她打上了“乞儿”的标签,比自己察觉更令她难堪。以前她也听过这个词,有人说再过几年姑婆老到养不动她,那只能把她送救助站了。
陈佳玉怔了怔,悄悄别开脑袋,眼角泪光跟城市夜空的星星一样微弱。
钟嘉聿瞧见了,也像看到星星一样,只是远望,无法触碰。
不待吩咐,陈佳玉坐回摩托车后座,与其让他难做,不然自己先做选择。
趁没开车,她咬咬牙:“那去救助站吧。”
钟嘉聿没吭声,她当默认。
街景快速后退,陈佳玉好像走了一截时光隧道,时隔多年终于抵达她的“归宿”。
七拐八绕,穿过一扇有门卫却看不清门牌的院门,比起救助站,更像一个居民小区。
“这是、哪里?”
陈佳玉跳下车,张望跟曾见过的中学家属院类似的低矮楼房,黑影层叠,风动树摇,笼罩一种规整的庄严感。
“我家。”
钟嘉聿垂眸解行李,言简意赅,把刚认识一天的女孩带回家过夜,天知道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。
陈佳玉怔了怔,并不是全无顾虑。也许人生地不熟没有潜在的舆论压力,也许实在走投无路,更也许是来自钟嘉聿的奇妙的安全感,她鬼使神差点了头,“那、聿哥,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陈佳玉和钟嘉聿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毒|药,碰上就莫名其妙疯狂。
就如现在。
刚出主卧,陈佳玉便撞进一个密实的怀抱,吓一大跳。这一瞬,她竟有种露马脚的错觉,一口气差点缓不过来,心跳几欲敲破胸腔。
“毛毛躁躁的,又上哪去?”
周繁辉一把抱住她,玩笑里有一抹长辈式的威严感,就算面对情人也难以消解。
陈佳玉只稍稍挣扎,不敢太过,不然便似紧箍咒。她心里有了秘密,便得步步为营。
“那根毛毛的发绳好像被猫叼去玩了,我去找一下,怕它乱咬吃进肚子不舒服。”
周繁辉只是不屑,并没深究,轻轻推掉她,指桑骂槐似的:“养不熟的小畜生,次次见我就躲。”
“但是它从来没咬过你呀。”
她回眸嫣然,试图自然结束话题,扶着微凉沁骨的红木扶手,款步下楼、穿过客厅、出到连廊,不露一丝急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