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劭身形僵住,继而抽开手,“这是什么话?”
阿渺见他如此反应,心中悲戚骤盛,想起之前柳祭酒的话,情绪翻涌交错:
“哥哥为什么非要我去认那个生母?就因为她是祈素教里厉害的人物,所以要拿我去交换是吧?”
萧劭面色骤沉,“这话是谁告诉你的?”
“刚才那些人是……是祈素教的。我在霜叶山庄就跟他们交过手。”
阿渺从萧劭身前挣脱出来,抬着泪光盈盈的眼眸望着他,“他们说的是真的是吧?那个殷六娘,也是祈素教的,对吧?”
萧劭也看着她,目光中神色万般复杂纠结。
阿渺见此情形,霎时落下泪来。
她太了解萧劭,了解他长久以来的志向与野心,为了拉拢到譬如许落星那样的人,他可以连从前的仇怨都不计较,如今为了招揽祈素教,他又会……舍弃掉什么?
“哥哥可知这样做意味着什么?从小到大,我都把哥哥看作最重要的人……我一直以为,我们是世上最亲密的兄妹……”
但她万万没有想到,她的五哥,有一天会愿意割舍掉这份羁绊!
萧劭将阿渺的一字一句听得清晰,心像裂开了一道缝隙,那些苦苦压抑至深处的情绪几欲冲撞而出。
他没有想过,被她误解会是如此的难受,而面对那样的误解、连开口解释的勇气也拿不出,更是回肠九转的痛苦。
天知道,他有多想割断这名分上的羁绊,可又有多害怕一旦这样的羁绊被割断,他便什么都不再是!
不是没有试过克制、试过隐忍,试着将心底那些不知何时而生的禁忌情愫撕扯搓揉成她想要的感情。若非如此,他不会放手让她高飞、不会放手让她远离、也不会想方设法地把她培养成能与自己比肩的大齐长公主!
可她去了建业,他的心,就空了。
等到她回来了,带着其他男人写的信、又当众人认下跟安思远的婚约……心思变了、眼神变了,对他的隐瞒遮掩也越来越多……他的心,就更空了。
空的发慌,空的痛楚。
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,他也会想,若是他不曾把她留在天穆山,若是他看着她在身边一点点长大,那会不会……他如今对着她、就会和对着嬿婉的感觉一样,有些身为兄长的包容,也有些身为兄长的严苛,会讨厌她的任性与执拗,也会衷心希望她得到一个好的归宿。
他会骄傲于她的美丽,却不会生出那些阴暗而难堪的渴望,会揶揄她情窦初开的模样,却不是心如烙铁炙烤般的嫉妒痛苦。他会快乐多一些、难受少一些,还能心怀坦荡地拥抱她,告诉她无论你的亲生父母是谁,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!
“你不必把我看得那么重要。”
萧劭凝视着阿渺,艰难出口:“世上最亲密的关系怎会是手足?将来你的夫君,难道不比哥哥更重要?”
他的心微微颤抖着,视线里翻搅着隐蔽的祈望,盼着她能听懂这话中的含义,盼着她能明白他和她未必只能是兄妹,盼着她……说他无论如何都会是她最重要的那个人。
然而阿渺却被自己解读出的推诿刺痛,流着泪道:“夫君是爱人,哥哥是亲人。跟夫君在一起顶多就觉得开心,可只有跟亲人在一起才能觉得安心。”
她是在何种不堪的情形下被孕育出来的孩子,又该是怎样地被亲生父母厌弃甚至憎恶过?以至于他们明明知道自己身在何处,却从来不闻不问;以至于当年他们效忠的祈素教勾结陆元恒血洗建业皇城,要取的、也包括她的性命!
那种已经被生身父母抛弃过的自卑与彷徨,她真的,没有办法再重新承受一回!所以哪怕明知自己不配拥有阿娘的爱、不配拥有哥哥的爱,她还是竭力全力地想要留住这份此生唯一所知的亲情!
萧劭下意识地抬了抬唇角,却被溢满的苦涩与自嘲瞬间压回。
亲人?安心?
这,就是她给的答案。
这么多年了,她眼里能看见安思远、能看见赵易,甚至跟仇人的儿子都可以“两情相悦、目成心许”,为什么就偏偏看不见还有一个他?
长久以来的相依为命、颠沛流离,他一直是她的守护与倚靠,而她也一直是他的勇气与信念,从一开始,他们就是对彼此最重要的人。
可这世上,终究却会有另一个人,比起自己,对她更重要。
他们会携手一生,亲密无间,生儿育女,白首不离……
心口处,有熟悉的剧痛蔓散开来,如蛆附骨、来势汹汹。
萧劭后退几步,撑着榻沿,坐到了软榻上。
阿渺瞧见萧劭面色遽然煞白,惊惶起来,刚才的争执与怨愤顷刻抛诸脑后,跟过去急道:“哥哥怎么了?”
她伸手想去探查萧劭的脉像,却被他避了开来。
“叫高序进来。”
萧劭气息艰涩,短短几个字说完,额角竟已浸出汗来。-->>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