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儒海一笑:“是,佛祖要将你送给我,所以让你先沦落,再让我来搭救。”
封雨萍按住他的头,强要将手中的酒灌入他口中,一边吃吃地笑道:“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,拿我的伤心事来说笑。”
李克己觉得不便打扰他们,转过头去,但心中忽然一动。他以前在哪儿见过这串玉铃来着?
是,他想起来了,是在母亲的衣箱中。一模一样。
他怔住了。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?
也就在这时,他察觉到了窗外窥伺的人影,抬起头向窗外看了一眼。那人影迅速隐去,但仍旧逃不过他的眼睛。
洞庭湖的事情兜上心来,他站起身,心中的不安与烦乱更甚。
宴酣之时,文儒海借着酒兴索画,李克己只好画了一幅封雨萍拍鼓起舞的画图,聊以塞责。
日落时分,送走那些大醉的少年,文儒海才坐下来,对李克己道:“李兄,请恕我不客气,你画这幅画时心神不宁,以至于完全没有捕捉住萍儿独特的风韵。是不是因为我座索的方式不对,李兄你心有不快?”
李克己沉默了一会才道:“文兄的眼力惊人。当时我的确在想一些不相干的事情。”
文儒海看着他:“是不是洞庭湖的事?这个李兄尽可放心,朝廷已有决断,在进士试之前,任何人不得追查此事,以免影响国家的抡才大典。”
李克己讶异地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
文儒海低声道:“家叔是……”他以手醮水,在桌上写了“文方”二字,又迅速抹去,道:“所以我今科不能赴考,成天在外面游**。”说着他笑起来:“那石大师想必初见面时便已知道我的身份,所以我本想试一试他,反倒被他将了一军。”
文方现任礼部尚书,加衔文渊阁大学士,是今科的主考。
文儒海笑嘻嘻地道:“现在你是不是可以为萍儿好好画一幅了?”
李克己看着他,不由得也是一笑,伸手将方才那幅画撕成碎片,提笔重画了一幅。画上的封雨萍,这才真正展现出她醇厚芳香有如美酒的风韵。
回到下榻的小客店,万安伺候他洗漱睡下时,嘀咕着道:“少爷,文公子这个人,只会引着你游乐,这个时候,还是少和他来往为好。”
李克己心中不免有些歉意,大考之际,别的士子足不窥户,自己倒有闲心在湖上听歌观舞,也难怪得万安这老家人心中不安。他点头说道:“我明白。明天我就不再出去了。”
万安又道:“文公子人倒是个好人,又热心又和气,少爷你就算不出去,也跟人家好好说,不要得罪了人家,枉费他一片好心。”
万安絮絮叨叨地叮嘱着,直到李克己躺下,才不再说话,替他放下纱帐,吹了灯,掩上门,自己在外间睡下。
李克己白天里饮了一些酒,难免有些燥热,又加上心中有事,在**辗转了许久,方要朦胧入睡之际,窗外忽地轻轻一声响,有如狸猫自窗棂上抓过。
李克己心中一怔。
窗户悄然打开,一个狸鼠般的黑影蹿了进来,在地上一滚,挺身扑向**的李克己,黑暗中他手中的锯齿短刀闪着微微的白光。
李克己右手一掀纱帐跃了出来,左手抓住被褥迎面罩向那黑影,那黑影一个倒翻,双足在罩过来的被褥上连蹬几下,身子拔起,短刀斜走,削向李克己左胁。
那黑影的刀固然怪异,刀路也同样怪异,专走偏锋,险怪狠辣。
李克己往后一倒,让过刀锋,双足飞踢向那黑影的腹部。
那瘦小的黑影料不到李克己变招如此之快,不由得“咦”了一声,李克己足尖刚及他小腹,他已在半空中换了一口气,凌空翻转开去,李克己的足尖擦着他的衣服踢了个空。
这种凌空换气的本领李克己曾听叶知秋说过,叶知秋还警告过他遇上这种人时务必要格外当心;因为这种人往往轻功极佳,真气运转的速度极快,很难击中他们的空门。
那黑影刚一落地,又扑了过来。李克己顺手抽过**的长枕,往前一送,短刀没入了枕中,李克己双手握枕用力一扭,那黑影手中短刀把持不住,几乎脱手,急运力抽刀。李克己手一松,那黑影用力太大,身不由己地向后飞撞出去,但后背一挨墙便止住了去势,如壁虎一般顺着墙滑到了地上。
李克己看着这个黑衣蒙面人,低声问道: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那人的眼睛在暗中闪闪发亮。他要伤李克己固是不能,李克己要抓住他却也不易。两人对峙许久,那人低笑道:“多有得罪,我去也!”
他虽然有意改变了嗓音,李克己也听得出是一个少年人。
那黑影穿窗而出,意欲纵身离去之时,忽觉身后数点劲风袭来,他疾在空中抱膝一个翻滚,让过袭来的劲风,抓住院中的大樟树的树枝,一纵身**上了树干,刚刚松一口气,左膝弯处一痛,已被悄无声息袭来的一枚细针击中,恰恰刺在关节处,痛入骨髓,由不得他不跪倒在树干上,正在惊慌之际,身后突然冒出一人抓住了他的腰带,他本待挣扎,那人低声喝斥道:“还不快跟我走!”
他已听出来人是谁,乖乖地由得来人抓着他飞掠向院墙,李克己没有再追上去,只将地上的几枚刚才用作暗器的围棋子捡起来。
无论来者是谁,有何用意,他追上去都已没有意义。
对方已经摸清他的底细。
他只能静候对方的下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