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映神情疑惑又无辜,直把在场的人问愣了,弄得晏归麟下意识以为他阿姐是故意要让谢九桢难堪,才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,可晏道成对这个画面太熟悉了,之前不是就有过一次?
他心中一惊,急忙指着站在床前的谢九桢:“映儿,你不记得他?”
晏映坐在床上,病容柔弱,透亮的水眸平添几分春姿绝色,她微微皱起黛眉,上下打量着谢九桢,众人都将视线移到她哪里去,忍不住屏住呼吸,等她回答。
那人也是一样。
谢九桢长身玉立,一双眼睛紧紧攥着她。
“不记得。”晏映摇摇头,别说记不记得,她连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。
“不记得”三个字一出口,谢九桢眉头拧紧,偏头看了魏济一眼,眼中仿佛有道锐利的刀光。
晏道成一看这比上次更严重,连朝夕相处的人都不记得了,连忙拍了拍自己:“爹爹呢,你还记得爹爹吗?”
晏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,轻笑出声:“怎么可能不记得,明明是我摔了一跤怎么还把爹爹摔傻了呢?”
晏道成一看自己女儿还有心情开玩笑,疑惑越来越大,又指着晏归麟问,晏映正常作答,最后把一屋子里的人问了一圈,她谁都记得,却唯独不认识谢九桢,这下连他都觉得女儿是故意为之了。
转了转眼睛,晏道成抬头去看魏济:“魏仓公,这……”
魏济早就被谢九桢看成筛子了,只是一直没说话,见有眼神飘过来看他,他拱起嘴想了想,又看了谢九桢一眼,静静走过去,挨着床边坐下。
“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摔伤的吗?”
晏映也察觉出有些不对劲,狐疑地看了父亲一眼,小声道:“脚滑……”
“在哪摔的?”
“鹤颐楼。”
“你去鹤颐楼做什么?”
晏映一怔,这个问题将她问住了,她试着去回想,可是脑中光影掠过,都是碎片,怎么也拼凑不成完整的记忆,越是回想思绪越乱,头也针扎着一样疼。
她忽地抓紧锦被,低头喊痛呼一声,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,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,可就是忍不住。
父子两个一看晏映哭了,都变了脸色,晏归麟快步走过去,把魏济拉起来,挡在晏映身前:“阿姐想不起来就不要逼她想了!我长这么大都没见她这么哭过——”
“麟儿!”晏道成沉着脸即时喝止他,若是不提醒他,还不知道他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怎么过分的话。
谢九桢再怎么说也是当朝太傅,他们也早已不是晏氏族人,就算要算总账,配不配得上跟他叫板还另说,想要让事情顺利解决,当下要冷静才是……
晏归麟顿了一下,悻悻地站到旁边。
将后面的人亮出来,久而未动的谢九桢才终于迈动步子,他走上前来,面下一层雾霭朦胧,瞧不出什么情绪,到床边,他半跪下身,将晏映蹭脸的手拿下来,让她看着自己。
“你真的不记得我了?”
晏映低头看了看他,觉得他不应该沉着一张脸说这么温柔的话,他给人的感觉就像凛冽的风,刀刃一样寒光逼人,她心头有些害怕,将手偷偷从他掌心抽出来。
“你到底是谁呀?”她轻声问了一遍,茫然神色滴水不漏,就算要演,也演不出这么真的。
谢九桢觉得掌心空空,连着心头也跟着失落,看到她醒来,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下,可她竟然忘了他。
谁都记得,只不记得他。
谢九桢看着她,轻声回道:“我是你的先生。”
“先生?”晏映扬起明亮的眸子,有几分好奇,“教我读书写字的先生吗?”
翠松堂三年,谢九桢教授的是更深更广阔的东西,跟认字的夫子还不一样,谢九桢刚要说话,对面的人又萎靡下去,轻轻锤了锤头:“可我怎么一点儿也记不清了呢,心也很乱……”
她又将手放到心口上,敛眉想了想,眸中遗憾,半晌之后她抬头笑笑,笑容中有几分无所谓:“不过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,忘了就忘了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