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语气豁达,像是没觉得忘记一个人是什么大事,豁达得有些残忍,谢九桢收回手,慢慢直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晏映发觉自己说了这句话之后他有些不高兴,低沉压抑的空气中漂浮着躁动与不安,她向后挪了挪,目不转睛地回应他的视线,除却害怕,似乎找不见别的,谢九桢袖中的手微微抖了一下。
鸣玉站在最后面,他跟星沉本不该过来,只是晏府太乱,没人顾得上他们两个,因为跟在谢九桢身后,也没人敢阻拦,所以二人一直在门口听着。一看里面的人都这么沉默,说了半天也没人说到点上,急得他心头火燎,忍不住道:“大人其实是——”
“映儿!”晏道成急着把鸣玉的话打断,起身按着晏映肩膀让她躺下去,又给她盖好被子,“你才醒来,一定还很累,先好好休息吧,有什么事,咱们明日再说。”
晏映是觉得很累,而且浑身疼,她乖乖点了点头,拉着被子转过去身去,闭上眼睛便睡了,什么眼神也没留给别人。
鸣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
晏道成打断他的话,意图已经非常明显,就是干脆顺水推舟,不想让夫人知道二人的关系,他甚为疑惑,觉得晏家现在什么都没有,背后亦无靠山,是哪来的底气要跟他们大人撇清关系。
是他家大人不想再被晏家拖累声名才是!
想到这,鸣玉索性也不说话了,他巴不得大人趁此机会赶紧休了夫人,年纪小还不懂事,难堪主母。
晏道成把清月和碧落留在房中,走到谢九桢身前,抬起一只手:“咱们前厅说话。”
又转向魏济:“还有魏仓公,请。”
女儿失忆到底为何,他还是要弄清楚的,他只是不想在晏映面前提起。谢九桢默着脸,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背过身去的人,然后转身走出去。
众人回到前厅,魏济捧着下人递上来的热茶润了润嗓,神情放松,看着晏道成说:“她身子并无大碍,只是受了点皮外伤,擦些伤药将养两天就好了,根本用不着来请我。”
先头那个大夫说得骇人,晏道成还提心吊胆的,不敢轻易相信:“既如此,小女怎么会又失忆呢?”
魏济放下茶盏,眉头微挑:“听你意思,是说之前还有过一次?”
“这……不瞒您说,之前隐龙山闹得沸沸扬扬的事,想必魏仓公也听说了,那次小女就是伤了额头,把事情经过都忘了。”
魏济轻轻点了下头,转身看了看谢九桢:“是听说过……”
谢九桢神色有些不耐:“有话就说。”
魏济咳嗽一声,唇角勾起,转头看向晏道成:“令爱的情形实属罕见,但魏某也不是从来没遇见过,令爱隐龙山遇袭,受了惊吓,把经过忘记很正常,这次摔下楼梯,之前也一定发生了什么事,让她受了刺激。换言之,她忘记的都是她绝不愿想起来的回忆,所以刚才魏某问话时,她才会情绪失控,忍不住哭泣。”
“就是不知道,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呢?”他顿了顿,拿起茶杯,用杯盖扇着上面热气,意味深长地问道。
晏道成忽然“啪”地拍了一下桌子,越想越火大,他闷闷喘着粗气,这等丑事说也不能说,提也不好提,涉及当今太后,让他怎么给女儿讨回公道?那边坐着的人更是不好惹的。
魏济被他这么一吓,茶杯差点没飞出去,灼热的茶水洒到袖口,急得他赶紧放回桌面上。
“怎么可以让她恢复记忆?”
谢九桢终于开口了,问出了一个明明最重要却谁都没有问的问题。
魏济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,或许也不是对这句话感兴趣,而是对他的态度感兴趣。
他笑了笑:“方法是一定有的,只是也许对她来说并不好,因为刺激而失忆,你也可以刺激她想起,这过程会有些痛苦,你刚才也看到了。”
晏道成忽然站起来,在房中走来走去,他似乎在下一个重大决定,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开口。
让映儿回去,是一条出路,可他本就做错一次选择了,晏道成开始自责起来,觉得弄成今日这个结果都是他的错。菀娘还在病中,他不敢告诉她,对谢九桢,他从来没把他当作女婿来看待,也从来没忘记过自己与侯府门第之间的鸿沟。
晏道成停住脚步,闭了闭眼,而后睁开,他走到谢九桢跟前,弯身行了一礼。
“当初多亏大人出手相助,映儿才得以保住名声,我们全家也可以在洛都站稳脚跟。”
谢九桢动也没动,只是拧眉看他,魏济像是在旁边看笑话。
“只是,小女嫁过去之后,听碧落和清月说起,近些天时常愁眉不展,而且……大人似乎也不喜她。既如此,前尘过往不如都一笔勾销,我也绝不会将大人的事说出去,待她伤好些,我们便搬离京城,从此山高水远,两不相干,这样可好?”
晏道成为了女儿,已经将姿态放到最低,他也没什么筹码和凭借跟谢九桢谈条件,一早就把晏归麟挥退,也是因为不想他在这坏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