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咎将视线重?新移回她的脸上,对她莫名其妙的道歉未发一言。明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,磨磨蹭蹭地撑起身?,凑到神明面前:“神君,我?……”
云咎垂眸望着她依然有些苍白的脸,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痕,然后放下手,就那样安静地等待着她之后的话。
明曜踌躇了片刻,轻声道:“我?想?知道……冥沧他……怎么?样了?”
云咎仿佛吃痛般飞快地眨了下眼,那双如浓墨点就的漆瞳蒙上了一层冷淡的寒意?,清俊的脸上却除此?之外一点变化也无:“一切如旧。”
明曜闻言当即松了口气,少女的桃花眸微微一弯,嘴角流露出些许如释重?负的笑意?,她点了点头:“那就好……多谢神君……”
云咎紧了紧袖底的手掌,并不回应她的话,也没有起身?离去的动作,只是坐在明曜的床头,继续那样静静地看着她。
明曜在云咎如有实质的目光下,逐渐变得有些不安,她低头轻轻绞动着靠枕上的流苏,虎牙无意?识地磨蹭着自己的唇瓣:“您……别担心,我?不会让您为难的。”
她慢吞吞地伸手扯住他的袖子,桃花眸很亮,却有些生怯地望着他:“我?知道冥沧罪无可赦,但?是……还有一点儿补救的余地。神君,我?的本?相?之力……可以将东海那些无辜之人的魂魄重?新补回来。”
“我?已经知道怎么?做了,”她小声道,“只要您给我?一点时间,我?可以将东海龙族慢慢恢复成最初的样子。到时候您再?给北冥定罪……可以吗?”
明曜满眼希冀地望着云咎,仿佛没有意?识到自己说出了怎样洞心骇目的话——东海龙族向?来子嗣单薄,其中大部分的孩子自出生时就魂魄不稳,何况冥沧是在那些孩子刚出生不久的时候,便将北冥魔魂种入其体内。龙族子嗣的魂魄与魔魂不断绞杀,最后又被彻底吞噬,这种情况下,即便是云咎也难以转圜。
明曜却居然说,她能够将龙族恢复成“最初的样子”。
云咎沉了一口气,抬手轻轻抚上明曜的发顶,他低头与她对视,语气很淡,很无奈,像是在哄一个胡言乱语的小孩:“在冰川上,你差一点就要死了,知道吗?”
神明静静地看着她,空着的一只手下探,有些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,他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她腕上浅淡的咒印,直到那块皮肤被蹭出了绯红的颜色。
“冥沧在东海手眼通天,甚至控制了神域正神。在你扯断金线之后,我?怕他伤害你,因?此?给你下了这道咒印。只要这个印记不消失,落在你身?上所有的伤势,都会如同落在我?身?上一样,被我?的神力迅速治愈。”
“可饶是如此?,在冰川上,我?差一点就保不住你。”
云咎蹲下身?,与榻上的明曜平视,他漆黑的眸子如同无星无月的长?夜,望着她的时候没有半点波澜:“明曜,你当时是……为了救我?,对吗?”
明曜滞了一霎:“对不起……我?当时没有反应过来,忘记您给我?留过这个咒印……我?只是不想?看到您受伤……”
云咎笑了一下:“所以,你为了救我?,差一点就要死了。但?是你醒转之后,没提我?,没提你自己,反而三句话,句句不离冥沧。”
他紧紧锢着她的手腕,感觉自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保持住当下的平静:“你要我?怎么?办才好。”
一种带着压抑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,明曜低头望着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腕,声音发涩,喃喃道:“抱歉、抱歉……”
可她越是道歉,云咎手掌的力道就越紧,明曜终于?察觉出他的不对劲,有些无措地蜷起双足。
事实上,她有些无法理解云咎此?刻究竟在想?什么?。与千年之前的云咎相?比,此?刻眼前的男人更加冷淡平静,他将所有情绪都藏在幽暗的眸底,仿佛无边无际的大海,在浪潮来临前没有半点波澜能够兴起。
明曜只能猜测,他或许仍然在为自己对北冥的袒护而不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