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心里清楚,魔渊与天道之间的距离,是她和云咎之间横陈着的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,即便她再?如何躲避,也终于?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了。
她的昏迷和回溯,只不过是为这一刻拖延了一些时间而已。
明曜沉默了片刻,被云咎握着的手腕轻轻挣扎了一下,自他的掌中脱离而出,她抬头朝他笑起来,眼波温柔而坚定:“云咎神君,我?……很感谢您将我?从北冥带回西崇山。是您让我?看到了不一样的世间,看到了太阳、云霞和永不枯朽的春山。我?很喜欢、很喜欢西崇山,但?是……我?出生在北冥,我?的至亲,我?的家人,也都在北冥。”
“我?会替他们赎罪,我?会挽回东海龙族逝去的东西,”她轻声道,“哪怕您不认同,这也是我?一定会去做的事情。”
明曜深深望入云咎的眼睛,在他的注视下抬起手腕,一字一顿地说:“所以……请您收回这道咒印。”
片刻的沉默之后,云咎忽然短促地轻笑了一声,他抬手重?新握住明曜的手腕,像是抓住彼此?间唯一的牵扯。倏忽,云咎掌中施力,一把将少女从床榻上拉了起来,纵然神情依旧冷淡平静到无懈可击,可他的动作中依然透出了几分令人不安的急迫。
神明并没有收回咒印,反而拉着明曜走出沉水宫,然后化为一道疾电般的浅金色光影朝沧澜庭直奔而去。
沧澜庭外,执法神布下的结界骤然洞开,下一瞬,铺天盖地的恐怖神压自宫宇上方压下。
暮浔原本?正坐在沧澜庭偏院的亭中,与一名梳着蝶髻的小姑娘对弈,感受到周遭神力的变化,他脸上浮现?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。
暮浔将指尖捻着的黑子往玉匣中一丢,抬手饮尽一旁酒杯中的残酿,朝那小姑娘展颜一笑:“对不住,我?得去受刑了。”
小姑娘仰头望着暮浔,杏眼圆脸的幼气长?相?,偏偏带着一种极度割裂的沧桑气质:“冥沧,若再?次回到荒幕之畔,回到你初次听见?我?心声的那个时候,你还会回应我?吗?你有后悔过吗?”
暮浔,或者说冥沧偏过头,将酒盏掷回桌上:“有什么?好后悔的。小魔魂,你难道不觉得,在这里的一日,比在北冥的千年万年都要值得吗?”
“我?只是败了,不是错了。”
青年挥袖起身?,在路过小魔魂身?边的时候轻轻按了按它的肩膀,他的声音很低,很稳,已经褪去了两人初见?时那种稚嫩清朗的少年气: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小魔魂紧紧握着手中的白棋,不敢转头去看眼前那张与曾经截然不同的脸。直到肩膀上的重?量消失,冥沧细微的脚步声消失在耳畔,它忽然张开手掌,任那枚白子从指缝滑落在地,它低头捂住脸,许久后才道:“可是我?后悔了,冥沧。”
它那时说,它想?要一具身?体,现?在它有了,可是它后悔了。
东海的一日,比北冥的千年万年都要值得吗?
可是当年它在荒幕与少年时的冥沧无所不谈,相?互陪伴的那些日子,难道不比东海的这五百年更值得吗?
小魔魂坐起身?,转头望向?冥沧离去的方向?,然后恍恍惚惚地站起身?,冲出了院门。
冥沧没想?到云咎是带着明曜来的沧澜庭,他走入正堂的刹那恰好与他们二人对上,深蓝的眸子下移,缓缓落在明曜被牵制的手腕上。
明曜在看到他的瞬间脸色微变,一声“冥沧”尚未唤出口,整个人却被云咎拖拽着往庭院深处走。
云咎目不斜视地从冥沧身?边经过,清冷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,全然将他无视的样子。两人一路穿过庭院走入书堂,未等明曜反应过来,云咎左手化出长?剑骤然出手,刀光霹雳而过,直将沧澜庭书堂的房顶掀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