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会,那群人催完债就走了。”
楚晏打量着那男孩,疑惑:“他多大?”
梁斯宇说:“给包工头的身份证上是十六。”
“未成年人不能借贷啊,他父母不管?”余小鱼问。
“要是管,还能让他在上学的年纪去工地搬砖?而且高利贷公司又不看他成不成年。”
原来这男孩叫严家栋,来工地干了一个月体力活,平时沉默寡言,像个哑巴,要不是今天闹跳楼,别人还真没注意过他。余国海把他拉下来后,和梁斯宇费了半天力气才问出缘由,当问到他家在哪儿,他说父母都死了。
“他追什么星?”
梁斯宇道:“前阵子不出来一女团吗,里面有个女的,长得特清纯,长头发长腿大眼睛细腰,穿得跟公主似的,就她。”
楚晏又打了他一下:“你描述个屁啊,她们个个儿都这样。”
梁斯宇苦着脸:“他就给我看了眼照片,我真不认得。就是这女的,有个后援会,我今天才知道,粉丝砸钱就为了送她出道!”
楚晏咋舌,“严家栋砸了五十万,挺多了吧?”
“五十万哪够,我听他说,人家都是几百万几百万地砸。总之,这钱不知道塞谁的牙缝去了,他去公司想见女神一面,保安把他赶出来,回来就碰上要债的。”
余妈妈放下电话走过来,“小朋友们,赶紧吃饭吧,菜要凉了。”转头对丈夫说:“刚才有人联系我做家政,我上午在店里,下午到他们家去,每周去一次。”
三个孩子屁颠屁颠跑到桌上等开饭,七嘴八舌地夸菜好吃,把余妈妈夸得心花怒放。余爸爸还在跟严家栋谈心,给他夹菜盛汤,饭吃了一半,他的情绪明显好转,也能结结巴巴地说话了。
他从进了门之后就一直低头搓着两只手,不敢直视人,此时抬起头,余小鱼才发现其实他样貌很清秀,但脸上带着一股不自信的神态,显得精神萎靡。
“我,我错了,我,我不该跳下去,跳,跳下去砸到人,不好。”
差点被砸到的梁斯宇给他倒了杯橙汁:“就是嘛!钱可以一点一点还,办法总比困难多。你是从哪找到他们借钱的?”
严家栋掏出手机,也不避讳旁人,在银行软件里输了密码,熟练地点进一个理财产品,跳转到一个网站。
网站的图标是一条长翅膀的黑龙,页面信息很少。
“探骊网?”
楚晏想起来了,“白沙湾地铁号口就有他们广告,pp融资平台,利率那么高,一看就是骗人的。”
这么一说,余小鱼也有印象,在好几个地铁站里都见到过。
根据严家栋的描述,这个网站一边用高利率吸引人存钱,一边给有资金困难的人低门槛放贷。
“微信群,群里,很多中学生。追星,打游戏,赌博,去,去酒吧。”
他起初也不太敢借,先从几千、几万开始,结果发现砸钱应援就是无底洞,最后越借越多。第一个月还不上,客服说可以找另一个资金池借,只是利率更高,借完了第二个月又还不上,于是他又换了个资金池借。到了第六个月,本利加在一起翻倍了,万变成了万,债主找上门来,把他的出租屋砸得稀烂,扬言不给钱就剁手指头,或者对簿公堂。
“这么高的利息,法律不认吧?”余小鱼不确定地问。
楚晏思忖道:“他说的资金池,可以看做和个人签订的契约,是灰色地带,以前有过这种案例,个人最多判几年就出来了,很多没文化、爱贪小便宜的客户自己心虚,不敢上法院,吃了大亏。而且我看,这些催债的未必是债主请来的,可能网站就有这么个操作,骗人借高利贷,然后自己养打手,专治各种不服。”
余小鱼又看了眼严家栋的银行软件,是银城市辖区里一个小县城的村镇银行。但严家栋又说,他微信群里的朋友是从银城银行看到这个理财产品的,那可是大银行。
“你们群呢?”
“传,传播不良信息,被封了。”
余小鱼和楚晏面面相觑,料想这些借贷者素质都不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