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南恨玉不同,她被天道盯上时,已经是无量剑仙,打遍天下无敌手,她是当今离神最近的人,也就是说,她是天道最难控制的人。
她的师尊也这么一直在真假间不断拉扯,明明意识到什么,却被天道封口打压,无能为力,终年自困雪峰孤巅,冲化神,只为破天,却没有一次成功过。
天道不是第一次压制南恨玉化神,她师尊化神要比别人难百倍,难千倍。
所以她们做好最坏的打算,如果南恨玉化神失败,她们就互换——南恨玉去拖住空羽剑灵,秋吟冲化神关。
秋吟早就是元婴巅峰,虽然年纪太轻,但对她来说,两辈子的血泪已经能活淹旁人的几辈子,她只是一直对成神无所求,留恋仙界人间的花海山川笑语人,或者干脆她就是一个混世的大魔头,哪有魔头成神的,什么神,邪神?
但的确没人说魔成不了神,化神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境界,既然列在仙途的终点,望北长亭外的天神境之景供人仰望,就说明可以到达。
秋吟凝神屏气,静坐入境,她很少有放空一切的时候,更别说所爱之人在外面和危险的仇人缠斗,她更多时候都是假装惬意,剑锋却时刻紧绷,以便能随时一击毙命。
但可能因为那是南恨玉,她感受着去寻找南恨玉所说跨境的“道坎”,往日种种掠过眼前,竟然真的慢慢浸入其中,摸到了边沿。
然后她睁开眼睛,看见了菩提寺。
……菩提寺?
不是塌了吗?
南恨玉自然与她说了化神关的考验,所谓心劫。
秋吟打量一遍熟悉的寺庙,青苔砖瓦,佛铃摇响,这就是她的心劫?
作者有话要说:
第113章狼藉
秋吟的第一反应是,竟然不是万剑穿心吗?
她嘲弄地想,恐怕是她有前世的原因,各厢幻境都偏爱她,光是万剑穿心,真真假假加在一起已经数不清了,她人都麻木了,想起自己的死状,竟然还有心调侃。
幸好沈灼兰给她看尸体时,尸体已经腐烂尽了,只剩一具红粉骷髅,没给她看被扎成马蜂窝的心。
“怎么又是菩提寺?”秋吟嘟囔一句,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,每次来都没有什么好事,世人都说它灵验,这灵验最后也只换来两个失去所有的女人跪倒痛哭,神佛不应。
风娘告诉过她,沈灼兰的虚影显现在万魔窟底时,菩提寺的歪脖子菩萨像终于嗝屁了,断了它“能解世间一切苦”的妄大祸根,秋吟当时不走心地想,希望菩萨下辈子能别信口开河,省得再因承受不住祈愿而断了脑袋,堂堂神佛,只能用脖子喘气。
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老地方,秋吟顿了顿,若能成为她的心劫,一个是对天的恨,一个是对南恨玉的爱,她问过南恨玉的化神心劫是什么,南恨玉说是她,入魔的她。
嗯,她清风朗月的师尊说到这儿时有些窘迫,秋吟闻到可以调戏的端倪,笑着说怕不是袒胸露乳的她,结果反而是她在南恨玉的沉默中先红了脸。
她师尊是不是在悬月峰憋成变态了,怎么坦荡的成神之路还有个衣衫不整的她?
有了南恨玉的前车之鉴,秋吟已经准备好观看诱人的师尊全宴,结果见了这遁入空门斩红尘的圣地,她旖旎的心思折了一半。
主要是在这儿的确不适合,当然如果她师尊想的话她也不是不可以,反正她不信神佛。
若不是色欲,那便只能是……
秋吟又难得胆怯,她冷静了一下,跨入了殿门。
正碰上出门的南恨玉。
和紫鸾宫到驸马府那次附身平阳不同,这次是南恨玉自己穿上红嫁衣,鲜艳如血,双喜之字锈在胸前,好像能镇住她满是荒凉和哀恸的心一样,复杂繁贵的衣摆凌乱,金珠美玉的头饰被斩成两半,她像在地上滚出了三里地,狼狈至极。
但南恨玉的神情又出奇得平和,甚至可以说是麻木,像被人披上红布待砍的冻木头,内里已经凝成了风雨不透的实心,秋吟却只需一眼,就知道这木头的芯被不动声色的泪水浸潮了,于是她下意识抬手,想抹去她不存在的泪,结果如云雾穿过,她还是幻境中的局外人。
秋吟不满地皱眉,还是执拗地隔着空气,抚摸了一下南恨玉的脸颊。
南境魔主死了,剑仙和桃夭仙人双双化神,喜结连理,本要携手前往天外之天,但桃夭仙人顾念仙界同门和道友,想在众人的见证之下,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婚宴,以此为过往的步步爱恋与生死动魄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。
众人当然乐意之至,又是人脉又是贺礼和祝福,一切堪成完美,直到掀开新娘子轿帘的那刻,空荡的红轿像无声的嘲弄,南恨玉逃婚了。
剑仙终究败下阵来,并没有真正度过化神的心劫,神名只短暂地留存一刻,又嘲弄她的贪心,回到天外天了。
她的劫死了,她也死了。
而“陆宛思”表露了一番伤心欲绝,令仙界众人怨怼上抛弃她的无情剑仙,迁怒南恨玉之后,拍拍屁股走人,声称自己看破红尘,此生不再爱,飞到天神境当她的神去了。
她当然不伤心,不如说身为憎恨着南恨玉和秋吟的空羽剑灵,她早就算到如今这出,只是借着陆宛思这个蠢剑主的痴心妄想,再嘲讽这生离死别的师徒俩一番,惊才绝艳又如何,千年难遇又如何,百宝集里害她险些魂灭,落到她手里,还不是一个死无葬身之地,一个活得一败涂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