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开到半截,他停在了一个超市门口,一个矮矮瘦瘦的女人看见车了,从门里走出来打开车门上了车。
她看着挺年轻的,也有点黑,穿着个粉裙子,显得更黑,更瘦。
烫了卷发,头发也染了黄色,但是都掉了一大半的色了。头顶长了黑头发,半截黑,半截黄,干巴巴的,像头上绑了个刺毛的扫把。
她化了妆,嘴巴涂得红。两只手上戴着一堆镯子。银的,金的,还有戴五颜六色小珠子的,从她进了车,一动弹就浑身叮叮当当响,看着就是爱美的那种。
“(彝)我老婆。”阿曲往后随手一指就开车了。
阿布又是一懵。
他还以为阿曲没老婆,阿曲诗薇也没说过她还有个阿嫫。
那女人坐在后驾驶座上,把阿布带来的东西推到了另外一边,她没和阿布说话,也不和阿曲说话,也不问一句别的。
她低着头玩手机,手机里短视频的笑声和歌声跟着她手指往下滑。有些视频她刷走得迅速,有的视频她又反反复复听上十几遍。
乱七八糟的声音跟着车开了一整条长路,阿曲烦了,吵吵了一句让她小点声。
车开出思茅区,一直开到了旁边一个村里,阿布也没说话,他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。
他看着窗外,估摸着什么时候到。车从一条小路上了山,都是土路,开得晃晃悠悠。
阿曲也不说话,他专心开车。他的手抹了几次脸,揉揉鼻子继续开。
“(彝)拉日,饿了不?”阿曲好像现在才想起阿布在车上。
“(彝)还行。”阿布的后背离开车座的凉席靠背,他的拇指勾着安全带,重新在座位上坐了坐。
“(彝)我吃了饭来的。”他还是和刚刚说的一样。
阿曲木木地点点头,他打了个方向盘,腾出手来拍了拍阿布的手:“(彝)好,好儿。”
他拱起鼻子,吸了吸气。
车还在顺着不像路的路一直绕着山往上开,开到阿布以为那里都不是路了,那些树叶刮着车身,伶仃当啷地响,长长的草枝子挡在挡风玻璃上,阿曲还在开。
“(彝)你也不和拉日说句话!”阿曲突然冲着后视镜发火。
那个女人理都没理,她还在玩着手机。
还是阿布先回头叫了一声:“莫里。”
听到阿布叫婶婶,那女人这才抬了一下头,她也没什么反应,“嗯”了一声继续玩手机。
她打字,指甲在屏幕上打得哒哒响,和车外的树枝草枝打在车的身上一样。
作者有话说:
日更,痛苦并爽着。
金妹
◎山上的家◎
阿布还以为,这车要一直开到山顶上去,它顺着盘山修得粗粗拉拉的路转个没完。
车里后视镜下挂的中国结跟着车身甩来甩去,摆在挡风玻璃前的金色弥勒佛倒是和山一样稳。
阿布看了一眼弥勒佛,他抬手抓住了头顶的把手。
车又往上开了一段,终于不再攀山了。阿曲打了方向盘,他拐进了一条小路。
这路比刚刚的路还吓人,全是草和树,还更窄。窄得,也就能只能过一辆小轿车。
车在路上走,像擦着山边遛。车外还有石头和泥土被车轮碾着往下滚的声音。
这条路像是自己挖出来的一条路,车晃得不行。阿布的身子也跟着车身晃,颠颠哒哒的。
阿曲一直盯着前面开,阿布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。
他这边的窗子靠着路边,种了成排的树挡着这条路。树后面就是个大坑,下面长满了草和树,一层比一层底。车要是掉下去了,估计都不知道哪里是底,更找不到在哪了。
阿曲那边的窗子外就是山,树全都是斜着长在坡上,要不是他认识路,开着车,一般人还真认不出这里有一条路。
又开了几分钟,这条小路往右手边又分出一条小路,这回小路是往下开的,坡陡,车头突然就冲下开了,像坐了小区楼下小孩玩的滑滑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