差不多十来米的坡,最后变成了平的小路。尽头是一个绿色的双开小铁门。
阿曲伸手拍拍阿布的肩膀:“(彝)拉日,饿了不?”
“(彝)饿了。”阿布这回点了点头。
“(彝)这就行,这就行。”阿曲像哄孩子似的,“(彝)我把肉都弄好了,到家咱就吃饭。”
车在绿门门口停下了。
绿门旁边是砖头垒起来的围墙,门口摆了一个木板、上面用红色油漆写了字。
刚刚隔得远,阿布看不见写的什么,离得近了,他能认出上面写的汉字的「烧烤,农家蜂蜜,土鸡蛋」。
那个蜜还写错了,划了两遍,直接写了个拼音代替。
他现在认汉字了,看见汉字就先看看认不认识。
阿曲的车在门口停了一下,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和车钥匙一样的遥控,他按了一下,门就朝里开了。
车进了门,门慢慢关上了。
进了门后,估摸着就是到家了,阿曲把车停在一个棚子下。
其实也不算棚子,就是左右各几根柱子,上面拉了黑网子,铺了绿色的瓜藤。
他刚拉了车的手刹,后排的女人就利索地打开车门下了车,阿曲解开安全带,他叫阿布也下了车。
说是饭店和卖农产的,可是院里子一个人也没有。
阿布下车时看了看四处,只有几间水泥垒的屋子。
三间小的屋子并排,门迎着坡下。一间大的在最前面,靠着背后的山坡,门迎着大门口的方向。
大屋就一个双开的带玻璃的门,门口横着放了几个大水缸。头上快到坡下的地方有个水泥水池子,旁边是一个放在铁架子上木桩子案板。
那案板,敦实得很,一看就是剁肉多了,上面都是刀印和血。
一把菜刀立在案板上,旁边水池里满是血和鸡毛。几只公鸡母鸡从坡下飞了上来,一边溜达着一边用嘴去叨池子边的鸡血。
养蜂的箱子破破烂烂地叠了三排堆到了坡边,坡下鹅叫和鸡叫,还有三条狼狗在笼子里呲着牙冲着车这边叫。
阿布关车门时,蜜蜂就飞在他的鼻子边,他躲着蜂子看了一圈,也没看到阿曲诗薇。
“(彝)帕乌。”阿布往阿曲那边走,“(彝)诗薇没在家?”
阿曲正在拧小门,他拿着钥匙的手顿了一下。他不吭声,把钥匙拧到底打开了门。
门一开,刚刚靠着墙等在门边的女人蹭着门缝进了屋。
阿曲摇摇头,他招呼阿布先上屋里等着,他去厨房把肉做上。
莫里在屋里,阿布也不好意思进。他把东西从阿曲的车里提下来放在小屋水泥墙边的石头桌子上,他把腰包转到身后,坐在一块方形水泥砖上看着阿曲在案板和厨房之间忙来忙去。
厨房在小屋和大屋的夹角里,阿曲提着拔了毛的鸡出来在水池里又洗了一遍,他把鸡扔在盆里,回去从厨房门口的柴火堆捡了些木头,在天井里摆了个火塘。
柴火围着火塘的铁架子摆了一圈火塘,点了火。阿曲皱着眉头用蒲扇扇了扇,火彻底烧起来了。
他站起来,回厨房端出个铝盆,他嘴里叼着烟,用钳子把盆里切块腌好的猪肉放在上面烤。
火塘的火把猪肉的皮烤成了黑色,这就是烤得差不多了,阿曲把猪肉放回盆里端到水池子里洗,他谁也不管,就顾着自己忙活一通。
他把收拾好的坨坨肉放在一个小锅里架在火塘上煮着,他就回厨房炒鸡了。
厨房那边液化气炉子开得轰隆隆响,铁勺铁锅叮叮当当的,没多久,阿布就闻到了肉香。
他一点忙都不用帮,像小时候一样,坐在火塘边,看着大人忙。
等着饭好,抢着把第一块肉从锅里掏出来,烫得呲牙咧嘴地递给阿嫫。
阿布低头,左手捏着右手玩。
阿嫫没了之后,他就没过过年。
他不是不过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