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低垂眉眼,想了想措辞,温和道:“我再陪你聊些会,然后你再睡上片刻,再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。”
“好。”
秋水闭上眼,笑着问道:“上回你说到哪了呀”
“说到”
“说到来棋宫之前,在洛阳城里我击败了十八位大棋师。”
顾胜城轻轻说道:“这些老人,是春秋前的棋师,他们虽然败在了我的手里,但其实是值得敬佩的人物。”
“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骨。”
“他们老了,而我还年轻,所以他们输了。”
顾胜城轻轻说来,秋水认真听着。
他在路上的时候,便与秋水说些以前的琐事。
秋水是八尺山的杀手,幼时便在西域大雪里生死历练,后来即便入了中原,也是忙着杀人。
他与秋水不同。
当他拿着旁观者的口吻,向秋水说着自己过往的人生,便觉得原来这世上的路,自己行过之后并不艰难困苦,可若是有一天再回头去看,只觉岁月太快,又太无情,即便是当年的痛苦,过去了也就过去了。
在大雪天被人欺辱的痛苦。
在南宫般若面前咬断一根手指的痛苦。
在八尺山被妖族凌虐的痛苦。
历历在目,却没了恨意。
只有疲倦。
秋水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停住了声音。
她最近不知怎地,莫名倦了起来,乏了起来,有些时候,一天要睡够十个时辰,余下的时间,也无甚力气,甚至连动一动手指头,都觉乏力懒惰。
她听到顾胜城拿着略微惋惜的声音说。
“我不知道兰陵城的使团里,会不会是他来谈判。”
秋水知道顾胜城口中的“他”,指的是齐梁的小殿下易潇。
在顾胜城的心结里,始终有这么一个人。
秋水也知道,在风庭城的那场酒会,是改变自己夫君人生的盛会,两个人便如光与暗,此后各行殊途,偏生纠缠。
如今终于重新回到了平等对视的层次当中。
一个人生出心病,便唯有心药能医。
顾胜城拿着温柔的语气说道:“我现在不想杀人,若是他来了,当年的事情,他若是愿意,一笔勾销便是了,我倒是想和易潇坐下来,心平气和,重新下一局棋,不计胜负的那种。”
秋水怔怔看着床榻上的夫君,看到他起身重新将毛巾浸泡在盆里,攥拢热气,重新拎出,拧干之后,细细替自己擦去重新焐出的沸汗。
男人拿着轻柔声音说。
“是不是觉得我好像变了一个人?”
秋水笑着摇了摇头。
顾胜城笑道:“打啊杀啊,确实有些累了。拖雷和斐常路上的时候,好几次想要问我,为什么要来鹿珈镇”
秋水眨了眨眼。
她也想知道。
西域的大局还未定下,这个男人便急匆匆来到鹿珈镇谈判,为了什么?
顾胜城狡黠笑了笑。
“不告诉你。”,!
;拖雷和斐常,以及妖族使团里的其他成员,都没有入住房间,而是怀里搂着刀剑,就这么背靠背窝在城主府的道场空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