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平生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,懵懂中被莫望一路拉着到了酆都城里。魏姨刚轮完班回到住处,才坐下喝了口水,就被莫望师徒俩堵在了屋子里。
莫望手脚迅速地关上了门,扭头就抓住魏姨的肩膀:“你知道黄泉畔的飞蓬草吗?”
魏姨面色一僵,厉声道:“谁告诉你的!”
这一吼却叫莫望冷静下来,她松开手,怒道:“你早知道是不是?为何不肯告诉我!”
“因为不可用!”魏姨疾言厉色,“绝对不行!”
“有什么不行?”莫望的双眼红彤彤的,如同燃着两堆烈火,“活人不过费点阳寿,做了鬼的还有什么好怕?魏姨你告诉我,要怎么用?我没有阳寿,那么是要烧阴德?还是剜鬼胎?”
“莫望,你是不是疯了!”魏姨把莫望狠狠摁到板凳上坐下,“你自己什么情况,你师父没跟你说清楚吗?天生的残魂,你这颗心,能经得起几刀去剜?”
“他的鬼胎,是为了我才碎的,魏姨。”莫望近乎痴狂地抓着魏姨的手,“我为何不能为了他,剜掉几块?”
莫望神色哀楚,任平生竟染生气
“师父,我要找我师父。”莫望泪光盈盈,几乎是在无意识地呢喃。
魏姨心下不忍,只好放缓声音劝她:“莫望,你听话,飞蓬草真的不能用。”
莫望却始终不依:“凭什么!魏姨你告诉我,求你告诉我怎么用!”
魏姨疲惫地坐下来,揉了揉额头。任平生见她们两个又要吵起来,只好站到莫望身边打岔:“你师父不是投胎去了吗?”
莫望抬起头来,嘴唇张了又合,合了又张,终于哇地一声,嚎啕大哭:“没有,他不是去投胎,他是为了我,入忘川去了!”
她哭得收不住,活像憋了一辈子的苦楚要一下子泄露干净。魏姨又是生气又是伤心,叹了半天气,才跟任平生解释说:“是因为她以前改了一个凡人的命数。”
任平生心中咯噔一下,果不其然,只听得魏姨继续道:“地府鬼差插手人间事,叫那凡人女子多活了十年。按规矩,莫望是要打入地狱受刑,发配忘川的。”
“但是,莫望是个天生的残魂,受不得那般重罚,恐怕不等进忘川就没命了。”魏姨眼神悠悠,“她师父舍不得,就把错处自己揽上,替她顶了这桩罪。”
原来如此。任平生他娘那十年,屈辱苟活是凡人的代价,再入人间,则是提魂使要付出的代价。
原来,莫望那样一个混不吝的人,被地府规矩吓得如同惊弓之鸟,是因为这样。
魏姨并不知晓任平生就是那个凡人女子的儿子,还指望着任平生跟着劝劝莫望:“小鬼,你也劝劝你师父,不是我要刻意瞒着,是这飞蓬草真的不能用。”
黄泉畔的飞蓬草,的确有搜魂索魄的灵效,可整个地府里也没几人知道这件事。只因飞蓬草烧骨灰,只能是活人的做法,扣点阳寿也就罢了。若换成鬼魂,想要在茫茫人海找那已转世的人,根本没有阳寿可扣,烧的就只能是鬼胎了。
烧掉鬼胎,魂魄不全,不说再做不得鬼差,便堕入轮回里,也与那被扯成渣滓的覃补拙一样,生生世世都是个残废。
“他把你视作亲生女儿一般,如珠如宝,那样瞧不上人世,为了你,也甘愿受刑跳进去了。”魏姨叹息不已,“莫望,他若是知道你为了找他去点飞蓬草,该是如何心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