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段记忆清晰无比地重现在他面前。
那是一间洁白非常的房间,墙面、天花、地板,都是一尘不染的洁白,干净到瘆人。
十五岁的储轻缘被绑在一张巨大操作台上,手脚全被铐住,全身一丝不挂。
房间正对着他的是一扇巨大的弧形观察窗,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窗边凝视他。他们都蒙着脸,只露出眼睛,像在凝视一个研究样本。
他想挣扎、想喊救命,却发现自己身体不知被做了什么手脚,丝毫动弹不得,而意识又无比清醒。
“这是哪里?这些人要做什么?救命!谁来救救我!”
可他根本发不出声音,只有眼珠可以转动。
他看见几个白大褂走进房间,走到他身旁,戴上手套开始在他身上涂抹冰凉粘液。他全身每一个角落都被涂抹到、被触碰过,毫无隐私、毫无尊严。
然后又有一个白大褂走了进来,问:“消毒好了吗?”
其余人道:“准备工作都做好了。”
突然有一个人小声问道:“要注射麻药么?这样他会少些痛苦。”
最后进来的白大褂道:“不用,得在他清醒的状态下观察反应。反正他也动弹不了,不会有影响,但小心不要弄死了,就剩这一个样本了。”
然后,这人从旁边人手中接过一把手术刀,朝储轻缘的腹部切了下去。
——好痛啊,真的好痛。
他感觉自己的内脏被冰冷的器械捣搅,却连喊叫声都发不出。每次他痛得昏厥过去后,又被人强制弄醒,在漫长的折磨中生不如死。
“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?是我做错了什么吗?”储轻缘不明白,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溢出。
一个白大褂道:“快看!他哭了。”
另一个白大褂道:“赶紧记录下来,这种混血变异的品种对痛楚的感觉与人类类似。”
回忆戛然而止,原来是储轻缘拾起了地上的玻璃杯碎片,狠狠割了自己手臂一下,强行打断回忆,随后就一阵眩晕跌倒。
过了很长很长时间,等他苏醒过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冯琛怀里。
眼前这个人正死死搂着他,浑身都在发抖,脸上泪水鼻涕混做一团,难看得不得了。
储轻缘看了他一眼,歪过头,轻声问:“为什么要哭呀……刚才抽疼你了?”
冯琛见他终于醒过来,仿佛一口断了气又接上了,但哭得更厉害:“求求你,不要再这样吓我了。你刚才昏迷中一直惨叫、喊救命……你不要怕啊,我在这儿,我在这儿。都是我的错,你要怎么教训我都好,但不要吓我……我不能再失去你……”
——原来,是为了我在哭啊。储轻缘心想,转过头盯着他的脸,眼里没了戾气,满是疲惫。
回忆带来的恐惧还没退散,他现在内心特别脆弱,特别需要依靠。
“别松手,再抱紧一些,我害怕。”储轻缘小声道。
冯琛一愣,这是储轻缘第一次在他面前说“害怕”。
脱去强势外壳的储轻缘像个无助的幼兽,蜷缩在冯琛怀里。
冯琛便更加用力,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。
储轻缘终于感到了踏实,强硬的心坍塌了一块。
——眼前这个人,即使知道是自己对他造成了巨大伤害,还是义无反顾地紧紧相拥;自己怀揣目的的接近他其实早看出来了;他的试探、猜忌、愤怒,都是因为想靠近而又无法靠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