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默是这两人的子侄,德行肯定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。
张牧川想明白这些,笑着敬了贺默一爵酒,“失敬失敬,原来贺兄出身不凡……稍后我还有事要麻烦贺兄,万勿推辞!”
贺默也是个耿直人,端起酒爵,咕咚灌了个底朝天,“哎哎,都是破落户,你我相交,不论门
这牡丹仙子并非九天之上的仙女,而是一位碧眼金发的胡姬扮演。
每年牡丹花开,洛阳都会举办各种庆典,其中便有这牡丹仙子与东华上仙的凄美爱情演出。
但因为这几年百姓们看腻了老传统,故而今日负责庆典的官吏找了个从长安来的搊弹家,排演了新的故事,并让城里最美的胡姬扮演牡丹仙子,以增趣味。
新故事也简单,取自坊间。传说四百多年前陈王乘船途径洛河时,抱着甄后的金缕玉带枕做了个美梦。
在梦里,陈王见到了化为洛神的甄后,他俩久不相见,浓情似火,好一阵缠绵,完全没留意到梦境之外风浪忽起,险些拍翻了水上的客船。
幸好岸边有一牡丹花修炼而成的仙子瞧见了,于是施展妙法,稳住了险些翻个底朝天的客船,救了陈王一命。
陈王无以为报,说是回家后给牡丹仙子写篇抒情小赋,聊表感激,可他回去之后,却忘了这件事,倒也写了个千古名篇《洛神赋》,但里面对这牡丹仙子是只字未提。
牡丹仙子生了气,怨念越攒越多,一到晚上就化身恐怖花妖,跑到洛河上面兴风作浪,如果凑巧碰见迁客骚人,就让对方给自己写诗作赋,不满意就将那沽名钓誉之人一口吃掉。
主持庆典的官吏看见这本子,觉得新故事很有警示意义,可以让那些跑到洛阳来哗众取宠的假才子心生敬畏,他命人速速排演,还专门在洛河边上辟了片花田,移来许多珍贵的牡丹。
可是今年大旱,牡丹迟迟不肯绽放,愁得他白头发都长了出来。好不容易盼到了这场雨,牡丹也都十分配合地笑开了花,他急忙命人演出,免得再出什么意外,万一致使自己以排演新故事为由贪墨府衙银钱的事情暴露,恐怕这辈子他就再也没花钱的机会了。
岂料这歌舞刚演到一半,扮作牡丹仙子的胡姬忽然倒地不起,旁边扮演陈王的伶人上前探查,发现这牡丹仙子已无生息,当即吓得一屁股跌坐下去,惊叫连连。
周围的看客也惊得四散而逃,不敢再瞎凑热闹。
一场欢天喜地的庆典就此玩完,场间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如呆头鹅般傻愣着的路人。
张牧川听完焦遂讲述的案发经过,皱了皱眉,想着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,不好多管闲事,便拉着焦遂和贺默快步离开。可就在这时,那名负责庆典的官吏忽然将贺默拦了下来,神色慌张地将身上那件为了这场演出特制的衣袍脱下来,扔给了贺默,“听着,我没来过这里,今日的庆典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负责,明白了没有!”
贺默当即愣在了原地,等他回过神来,对方早已逃走,面色刷地一下变得灰白,只得满脸苦涩地叹了句,“我命休矣……”
张牧川伸手抚着贺默的脊背,宽慰道,“今日观演的不只你我,那么多双眼睛瞧见的都是他站在上面讲话,便是想要现在将这麻烦事甩给你也不可能。”
焦遂先前喝了五斗酒,此时已然不再口吃,“守墨,这你就有点不通人情了……寻常百姓哪里敢站出来与官吏作对,谁家不得过日子啊?你刚才想的不也是赶紧走开,远离这些麻烦吗?更何况,很多百姓根本不知道台上讲话的官吏叫什么,等到之后府衙处理贺兄的布告贴出来,他们也不会知道上面写的贺默是谁,只会骂一句该死的狗官!”
张木川哼了一声,“这不还有你我吗?咱俩去给贺兄作证,说明今日负责歌舞演出的另有其人……”
贺默摇了摇头,“张兄,你的好意,我心领了……但这麻烦我只能接下,刚才那位是府衙的主簿,他是洛阳本地人,在这城里与之有利益往来的权贵很多,可谓盘根错节,连县令都要顾忌几分。他说今日是我在这里负责,没人会提出异议……我一个外来的小吏,怎能斗得过本地豪族?罢了罢了,这或许就是我的命!不过,张兄你请放心,我既然已经答应你帮忙搜查文书,便不会更改,咱这就去甲库!”
说着,他就要拉着张牧川往府衙甲库走去,仿佛这是他在世间做的最后一件事,神情格外认真。
张木川却是甩脱了贺默的手,长长地叹息一声,“甲库稍后再去吧,咱们还是先好好地勘查一下这命案现场,以防之后证据被人破坏,无法查明真相……”
贺默一怔,扭头看向张木川,疑惑道,“勘查命案现场?”
焦遂哈哈大笑两声,拍了拍贺默的肩膀说道,“贺兄,你还没听出来么……守墨要出手帮你解了这困局,原本的麻烦很可能要变成大功一件,升官发财,指日可待啊!”
贺默闻言顿时转悲为喜,可心里还是有些惴惴:“这案子会不会很难办啊?届时破不了案子,恐怕还会将张兄拖下水……”
张牧川摆摆手,“世上无难事,只要肯琢磨。这里地势开阔,方才人员众多,当场行凶的可能很小,必定是提前布置,或是毒杀,或是机栝……无论是哪一种,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。”
他举步行在五彩花海之间,轻声向焦遂与贺默论述这些年查案得来的经验。
贺默因为这事儿关乎自己的性命,仔细地记着每一句话,但焦遂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,左顾右盼,欣赏着牡丹迎风摇摆的绰约姿态,有如私塾里那些听不进讲解的贪玩学童。
花海不大,前后左右各两百余步。他们很快便走到了花海中心,本以为会见到一副凄惨的景象,毕竟再怎么绝美的仙子死掉了也不可爱。
可等他们三人来到案发之处,却发现死者居然消失了。
四四方方的台子上面只剩下数十盆颜色各异的牡丹,其中以状元红居多。
贺默呆了呆,急忙唤来正在匆匆收拾东西的伶人,询问尸体去了何处。
那伶人先前被吓破了胆,下台之后,根本不敢再看向案发之地,只想着快些收拾吃饭的器具,早点远离这是非之地,此时陡然被贺默严厉询问,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