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过遍植翠竹的小径,锦画认为今夜就如同无数个往日一样,献完舞,回霁月轩,伺候客人。
但今夜的风涛卷雪阁,多了几个卷发赤须、鹰鼻猫睛的外邦人。
众嫖客都对这几个与自己长得不一样的人稀奇得很,偷偷拿眼去瞧。
他们的身躯要比中原男人魁梧不少,一块块夸张的肌肉鼓出衣裳,生得五大三粗,身上浓烈的体味连香料也遮不住。
在普遍瘦弱的中原男人跟前就像是狮子落入猢狲群,格格不入。
他们几人朝台上的锦画指手画脚,彼此间叽里咕噜地说着外邦语,交头接耳地,说得甚么没人能听得懂。
台中献舞的锦画自是瞧见了,黏在身上那玩味的眼神及指指点点的模样让他很不舒服。
像潮湿幽暗角落里结网的蜘蛛,不怀好意地等着他撞到罗网里。锦画努力忽视那几个外邦人,心里只想着赶紧献完这支舞,回到霁月轩里去。
一舞毕,掌声如排山倒海般响起,虽依旧夹杂着下流无耻的荤话,但所幸可以结束了。锦画谢了幕匆匆往台下走,正要捡起角落里的大氅披上回去,却忽然被一阵大力拦腰带起——
一阵天旋地转,锦画看清了眼前景象,心凉了半截。果然是那几个不怀好意的外邦人,铁臂一伸就将自己牢牢钳在臂弯处,丢到了众人瞩目的舞台边。
锦画心里慌极了,忙手脚并用地往后躲,色厉内荏,骂道:“不……我今晚只献舞的!别拿你的脏手碰我!”
细而光滑的脚踝被人握着,抚摸着,甚至捧到满是乱糟糟胡子的嘴边亲了一口。
锦画不是珠碧那样的浪货,这个动作让他感觉十分耻辱。
脚踝上嘈杂的铃声似乎在凄惨地抗拒,锦画另一只脚蓄力猛地一踹,正中男人的脸,得到了一瞬的脱身之机,锦画忙缩回脚站起身来,无助地往台中退。
大堂中的嫖客看傻了眼,此起彼伏地传来惊呼声。
锦画虽没有珠碧那样瘦弱不堪一击,但在魁梧壮硕的外邦人面前,绝对的体型压制下他占不到一丝上风,此时这伙外邦人银笑着纷纷爬上台上,要与他玩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来。
已经有人去幽庭找姚鸨头了,但护馆打手却并没有上前阻止那伙人的暴行,只因场上的观众沸腾了起来。
只要不闹出人命,在南馆这种地方发生些别的甚么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否则把好戏给弄没了,姚老鸨说不定还会发火。
更何况他们自己还挺想看的呢。
忽视掉锦画投来求救的眼神,他们此时比较在意如何压住自己已经擎天的那玩意儿。
满堂的打手,没人在意他的求救。锦画只能绝望地躲避他们的追扑,而这一躲一闪间,无疑是一出意外的好戏,教满堂嫖客看得兴致高涨。
躲闪间,腰间的纱松了,垂了一段在地上,被人一踩便全数脱离身躯,春光尽泄。
身上成百上千的铃铛甚么都遮不住,显得多么可笑。
堂下又是一顿近乎狂暴的欢呼声。
锦画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,实在是……
祆教纯洁的圣子,如今就这样一丝不挂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,默默听着堂下的哄笑声,锦画觉得自己像个玩具一样任人观赏。
没有自尊,没有灵魂,没有悲喜。
就这一瞬的失神,七八只手已然扒上身体,锦画再无从逃脱,只能任他们摆弄。
堂下此起彼伏的哄笑惊呼声不绝于耳,此时却闻一人声:“住手!”
锦画一听如见救星,奋力扭动起来,一双璀璨蓝眸似浸泡在水里的宝石,可怜极了:“爹爹!爹爹救我……”
见自己的妓子如此狼狈不堪,姚天保面上已显不悦,吩咐打手将锦画从魔爪中捞回来。
众人被硬生生打断了好戏,都不耐烦地发出了倒彩。
那几个外邦人瞧见管事儿的来了,便也悻悻收手,对着他行了个礼。
此时从这伙人背后走出一个汉人来,他亦朝姚天保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,赔笑道:“老板,和您介绍一下,这几位是从佛郎机来中原做买卖的商人,久仰贵馆大名前来拜访。我是这伙商人的翻译,您有甚么想说的我来给您传达!”
姚天保闻言冷笑道:“拜访?贵国商人初来乍到,这‘拜访’的礼数果真是足够特别啊!上来就欺辱我的人,问问你这些人,把我放在眼里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