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其睢鹭这种跟同窗结过大仇的,结果可还真不好说。
睢鹭摇摇头。
“公主都不怕,我怕什么。”他道。
他阖上手中一直在看的书,将其轻轻放在榻边上,随即起身,整衣,敛衽,面向乐安——
“多谢公主。”
乐安微楞。
便见少年朝着她,郑重一揖:
“公主之恩,睢鹭铭记肺腑。”
她微微笑了。
乐安公主发话,将睢鹭塞进弘文馆做个校书,还是很顺利的。
第三日一大早,弘文馆便送来了睢鹭的官服和鱼符,凭此他便可自由出入弘文馆,更重要的是,由此,他一跃由布衣跃入了士人阶层。
皇城无秘密,这种消息,自然很快便流传开来。
倒也不稀奇。
攀龙附凤是为了什么?
不就是为了走捷径,用短短的时间,走完其他人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走到的位置?
人们对睢鹭得了这么个官丝毫不意外,甚至许多人跟冬梅姑姑一般,关注点都跑到乐安的前夫齐庸言当年也曾做过校书郎,以及齐庸言的新泰山的弘文馆大学士身份上去了。
两相对比,便有人说乐安此举就是存心为了让齐庸言难堪,一时间,倒是讨论地热火朝天,沸沸扬扬。
直到很快,第三个消息传来。
——乐安公主府知会了宗正寺,说公主不日将成亲,叫宗正寺将公主的结婚对象,睢鹭,编入谱牒。
这下,才是真的炸了锅了。
第一时间跑来的不是别人,正是皇帝陛下李承平。
宗正寺收到公主府消息,自然第一时间上报李承平,于是李承平也是宗正寺以外第一个知道消息的。
李承平到的时候是上半晌,也是寻常朝会结束没多久的时间,似乎是刚下朝收到消息便来了,以致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,一身明晃晃黄袍,叫常人看了便心生畏悸。
而这,也是他第一次在这样私下的场合,穿着这样天子专属的衣裳,出现在乐安府上。
不过他自己似乎没注意到这一点,而乐安,仿佛也没注意到的样子。
“不是早就说过了,怎么还这么大惊小怪的。”
乐安闲闲地道,眼睛却瞧也没瞧侄儿一眼,只专心致志地拿着手中一块儿巴掌大的铜镜,左照照右照照。
贪鲜一时爽哪。
前日编的那小辫子,她看着挺喜欢,便留地久了一些,直到昨日才拆了,结果拆开后,好家伙——曾经满头顺滑的青丝,陡然变成了炸毛拂菻犬,她那聪明漂亮的小脑袋瓜,看着愣是比平常大了两倍。
洗了晾干了,脑袋看着终于是差不多恢复了正常大小,可发丝却仍旧弯弯曲曲,挽发髻都凹凸不平的,看着实在不大好看。
然后直到今天,那些顽固的弯曲头发都还没彻底服帖。
以致她本来准备雄赳赳气昂昂亲自驾临宗正寺的,结果,却只能让下人代传消息。
实在是呜呼哀哉。
李承平把绣凳挪进了点,努力将自个儿的脸伸到乐安跟铜镜之间,试图抢夺其注意力。
“我以为您在开玩笑。”他说道。
他说的也不错。
那日乐安跟他说起睢鹭时,语气的确是玩笑的模样。
所以相比起旁人,李承平更不相信她真的就要嫁给那样一个人。
乐安的目光却没从铜镜中移开一分一毫,此刻正很是纠结地拿梳篦,一遍遍梳着额前一小撮儿怎么按也按不平的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