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是半个月之前的羽上贤人,在这一刻绝对会怒发冲冠——这就是你的戏法?仗着自己操纵人心的本事来枉顾生命的戏法?一个但求升职的可怜教师被你随意玩弄上台的戏法?!
然后就是剧本里写好的无视、无辜、争吵、再一拍两散。
这个人的躯壳留了下来,他的心却无时无刻还在想着离开。
他能算计到贤人的一切反应。
他这次不是自己走了,他是想让贤人走,从他说出「你很快就认识我了」的那句话开始,他就是完完全全地展现出一个操纵人心的恶魔真容。
他还特意引导贤人问起玉港大毁灭,然后说出他就是那个恶魔。
光风霁月的神明绝对不会待在一个恶魔身边的。
贤人站起来、居高临下。
林雨行果然轻轻地笑了,还将双手兜进袖里,也不在乎贤人咄咄逼人地望着他的眼睛,神明俯身而立,气息喷在他脸上,很烫。
于是那双漂亮的杏眼就闭上了。
贤人却将双手直接扣在了这个人的肩上,好像紧紧扣着一个随时会跑的贼子。
这人吃痛,嘶了一声,却也不说话,只是闭着眼笑。
贤人叹了口气,又松开了手。
他知道,只有他知道,这个人他越是笑得没心没肺,他心里的黑暗就越深,他把所有人都送往光芒万丈的未来,他自己却在深渊里甘之如饴,谁也够不到他,贤人都够不到。
贤人抽了抽嘴角,他说:“得了吧,林羡月。”
那双杏眼睁开了,还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诧异。
贤人说:“叫你林先生吧,我又不想太敬重你,毕竟我才是你爸爸,叫你林雨行吧,你又说那是给外人叫的表字,我不想做你的外人,可叫你名吧,你看珰珰的那种亲如父兄的眼神从来都没看过我,在你心里我算不上亲人,所以我左思右想,也只能喊你林羡月了。”
“随便你。”那人敛目垂首,语气疏懒,“羽上君,有何见教啊?”
“我不知道大和田怎么得罪你了,但我说过相信你,我就永远不会改变这一点。”——然后连林雨行都没想到,贤人竟然趁他低头,伸手就摘走了他的帽子,还戴在了自己头上。
哎?
他听到神明得意的声音——“别想赶我走了,林羡月,你抢我扇子,我也要抢走你的本体,正好扯平了,哼,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你说出「绝交」之类的词了,更不会质疑你的决策。”
林雨行:……
“你别装了。”贤人又说,“我要是个蠢蛋,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高度,你知道英伦皇家学院四系元素全毕业的学生有几个吗?在芙蕾雅之后,只有我一个人做到了!别小看我的学习能力,朋友,就你那点弯弯绕绕,我迟早要探个通明的。”
“贤人真没意思。”那人似是放弃地说,“还自以为是。”
“自以为是的人是你。”贤人扬起了声音,“你那箱扇子,并不是你们两个饿死鬼送我的谢礼,我查了快递日期,是去神罗市之前你就寄出了,说明我在你心里……”
“哦。”那人打断了他,“那还真是失策了。”
说着,他拨开了贤人,起身就走,贤人忽然就有点明白了他发疯的原因,于是他伸出手去,一把就从背后抓住了他,“省省吧你。”他使劲地掰过那人肩膀,迫使他面对自己,那人疼的脸色都变了,贤人也不管,强行把他按回了椅子里,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——“我真想把你丢到晋江洗一洗,林羡月,你当我看的小说不够多吗?”
“……”林雨行沉默了很久,才压着声线说,“贤人,你弄得我好疼。”
“疼了你才会不难过,你就是欠揍。”贤人放开了他,“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,你什么样,我还不清楚吗,非要把自己说的有多糟糕透顶,其实你比谁都干净,你根本就不忍心伤害任何人,所以总是兜兜绕绕在追求最完美的解法,那是你为之愿意做人的自负,所以一旦有人罪无可恕到必须付出代价时,你就难过,一难过,你就发疯。”
林雨行捂着自己险些被捏碎的肩膀,不说话。
清冷的空气中,只有他破碎的呼吸。
贤人见他正常了,就又开始戳他——“嗨呀,我倒要看看,这大和田到底干什么坏事了,竟然不惜我们珰珰的妈妈把自己搞得这么难过也要弄死他。”
贤人把帽子顶在手指上旋转着玩出了花来,仿佛玩着他的王八蛋的本体。
挣扎的声音——“你爹我没难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