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提着一大袋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食材,小心翼翼地走在积了不少浑浊雨水的街道上,呼啸而来的风将手中的这把新买不久的伞被吹得东倒西歪,凉飕飕的雨肆无忌惮地扑在我的身上,上衣半湿不干,裤子却湿漉漉的黏贴在腿上,饱浸雨水的裤管紧紧勒着肌肤,又热又闷,让我倍感不舒服。
刚才路过一家小卖部的时候,我在门口躲了一阵子雨,隐约听到了里头传来天气报道的声音,到底隔得远,我听得不怎么清楚,依稀是国家气象中心发布的台风的预告,说是今年第一个台风已经在海上生成,风力可达11级,且有逐渐加强的迹象,未来24小时即将登陆羊城,随后羊城气象中心将台风升格为超强台风,并发布了特级强风暴雨预警信号,未来几天羊城将迎来密集多雨期和冷空气的双重袭击,要相关的部门和民众做好防御工作……
我恍惚了一阵,今年的台风是不是来得太早了?
靠近沿海的羊城每年总要迎接几个台风的洗礼,往年的台风大多出现于七、八月份,而现在才五月初,暑气还没降临人间,消沉没多久的冷空气就死灰复燃,又来肆虐羊城了。
羊城是个没有冬天的都市,听李琪琪说过,羊城最冷的时候也下过霰,可是我在羊城生活的这几年里,别说下霰了,就连霜降,也很少能见到。
我心里暗自祈求着,希望这个台风的破坏力别太大,也希望它带来的冷空气可以持久一点,最近我总是畏热,即使早早换上夏季的短袖,也没怎么走动,却还是容易出汗,像现在这样,从菜市场走回租房的楼下,就算没有顶着狂风骤雨,也会汗流浃背,气喘吁吁。
这大概是腹内小生命带给身体的不适之一,那些怀孕的女子尚且会出现这些症状,身为男子的我,源于畸形的身躯,有了女子的孕育功能,个中的艰难痛苦,更难以用语言一一描述了。
或许等腹中的小家伙出世了,一切便都好了,我这样安慰自己。
在台风中踽踽独行的我,迈着沉甸甸的脚步,只想快点回到租房好好地休息一下,如果有一杯姜茶可以暖暖身子就更好了……
可当看到一辆十分惹人注目的红色跑车停在楼下时,我不禁皱了皱眉,心里涌起了复杂的情绪,一时不知该不该上楼去。
那是戚三瀚的车。
不,确切地说,那是尤女士的车。
尤女士是戚三瀚现任的女朋友,或者说,是戚三翰的金主。
戚三翰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,丝毫不以为耻,尤女士也愿意给他花钱,甚至不反对他和我来往。
对她而言,有钱的女性才是她的敌人。
而这类敌人,在羊城简直多不胜数!
所以尤女士几乎不离戚三瀚的左右,前几天戚三翰又来了,她虽然没陪着,视频电话却是一刻也没有关,或许是太爱他,又或许是不放心他,怕他借看我的名义,四处招惹烂桃花。
我不想见到尤女士,即使她满脸笑容,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,可是盯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忌惮,和肖夙宸看我的眼神十分相似。
我更不想见到戚三翰,曾经有一段时期,我无比痛恨这个男人,可是,他爱我,即便从我的口中知道了真相,也一如既往的关心我,将我当做了亲儿子对待。
那日,我的微信收到了金蠡转来的二十万,突然有了离开的底气,这笔在别人看来或许不多的钱,与我而言,却是一道安心符,它能保障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不再因为生活所需的花销而节衣缩食,畏头畏尾。
我比任何人都清楚,带着一个懵懵懂懂可是探索欲和求知欲却很强的小孩,不管是谁,想要找到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,简直难以上天。
更何况,我还得养胎呢。
我那时心里唯一的念想,就是守护住腹中的小生命,不能因为肖夙宸,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屠戮我的孩子,反正,就算没有凤城的徐先生,也会有别的城市里的张先生、李先生……总之,他们一定能找到和肖夙宸骨髓匹配的人,肖夙宸终将会病愈康复,我也终将回归到自己应该呆的位置,现在的离开,也不过是提前去了最终该去的地方而已。
只是遗憾的,没能带上小砚砚了。
留他在金蠡身边学棋,总比和我在一起吃苦要好。
他现在会依赖我,是因为还小,可是个月之后,他会逐渐忘记我,或许只需要年,我就会成为他生命里一个面容模糊的过客,即使迎面遇上了,他都不会记得我的。
想到此生再也不能和小砚砚相见,我心如刀绞,脑袋昏昏沉沉,身体透彻的冰冷,眼睛被雨打得几乎睁不开,只强撑着身体,跑到病院门口的候车亭,凉风吹来时,我才晃过神来。
好冷!
我拢了拢外套,手臂的抓痕一经衣服的摩挲,痛得我不敢再多动一下。
思绪却更清晰了。
我这一走,肖家和金家肯定不会罢休,不惜动用所有的权势和人脉,四处搜寻我的下落。
就像金蠡梦境里的平行世界一样,将我落脚何处,从事什么工作都打听的一清二楚。
有了“前车之鉴”,我自然懂得了怎样趋吉避凶了。
手机支付再也不能用了,哪会泄露我的行踪。
得去银行将全部的钱都取出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