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乂是不爱听这话的。
“在殿下眼里,我是那般强硬无理的人吗?”他轻声说道,“还是殿下觉得,阿婵是被迫待在我身边的?”
他从前是没这些顾忌的。
在那三年里,柳乂的确是不在乎这些的,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将陆卿婵带回来。
至于是强夺回来的,还是哄骗过来的,都没什么差异。
只要人还在他身边便一切都无妨了。
可如今得到的越多,想要的竟也是更多。
晋王神情微动,他侧过身说道:“小王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他不是善言辞的人,又不是来跟柳乂交恶的,索性默然了片刻。
侍从沏了新的茶水奉上,花茶清香,有着别样的甘甜,怕是在书阁里常常招待小姑娘,才会备这样的茶。
晋王品着茶,眼睛微眯,指尖轻抚在腕间的玉镯上。
须臾,柳乂轻声说道:“她身子不好,前几日又遭了事,差些犯痼疾,所以我才没让她出去的。”
晋王有些讶异,陆卿婵幼时顽劣,比小郎君还能上蹿下跳,如今怎么会变得体弱多病起来?
“都是旧事。”柳乂没有多说的意思,“如今好不容易养起来,我实在是不放心她整日又忙于案牍文书,更不忍心她再犯肺疾。”
原是肺疾。
晋王缓声说道:“容与,你觉得还有谁比我更懂肺疾?”
他悄无声息地换了称呼。
“这病是在身上,可根却是在心里。”晋王轻声说道,“先妻薨逝的时候,我也差些跟着一起去了,思及独女年幼,方才硬撑了这些年。”
他慨叹一声:“这小囡囡拖累我多年,可若是没有她,我也早就撒手人寰了。”
聊起疗养的法子,寡言的晋王也侃侃而谈起来:“但还是得稍做些事的,整日闷在府邸里,任谁的心情也好不起来。”
“再者,陆姑娘又不是琉璃做的人。”他继续说道,“总不会一碰就碎。”
晋王晓之以理,动之以情。
但柳乂的姿态始终未变,他一手执着杯盏,另一手按在桌案上,目光落在窗棂上,淡漠俊美,就是没有情绪。
“你就是太忧心陆姑娘,方才觉得将她养在府邸好。”晋王咬了咬牙,急声说道,“她十六岁就做了侯府主母,十七岁入昭阳殿,早就是能经事的人了。”
这话柳乂更不爱听了。
他低声说道:“在下家事,殿下不必管得这么宽。”
晋王更急了,他站起身说道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柳乂!”
柳乂也拂袖起身。
陆卿婵恰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,她在外间待了片刻,额前发了薄汗,是进来寻茶水喝的,没想到晋王竟然还在。
她有些微怔,没想到两人竟争执起来了。
但晋王旋即就敛了眉眼,恢复那副淡然又和蔼的模样,慢慢地撩起衣摆落座。
柳乂眉宇间的冷意也悄然化开,他将陆卿婵拉到跟前,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庞和额头。
她的脸颊带着薄粉,微微泛着热意。
“是不是累了?”柳乂轻声问道,“要喝些茶水吗?”
陆卿婵顾忌还在场的晋王,颇有些不好意思,从喉间溢出一声细细的“嗯”。
喝完茶水后,她便又要离开。
柳乂拉住她的手,将她发间的落花轻轻拈起:“春寒料峭,玩累了记得休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