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卿婵连声说道:“知道了,知道了。”
柳乂的这句“春寒料峭”已经从初春说到了现在,估计还要再说到暮春。
他从不会阻止她穿单薄的纱裙,但会给她披上外衣。
陆卿婵看了眼身上的绛纱裙,紧忙趁柳乂没注意又走了出去。
她身上满是生机活力,就像是重新盛放的花朵,但晋王亦是觉察到了她身上的病气,那指节太苍白了,声音也比常人细弱许多。
的确是肺疾。
晋王有些震撼,即便是他那样深入简出的人,也知晓陆卿婵此生有多顺遂。
幼时父亲势重,少时家道中落,但随即便遇见深情刻骨的夫君,更在婚后不久就进入昭阳殿,成为长公主眼前的红人。
据说各路节使入朝的大宴上,亦是她陪在长公主的身边。
还有传言之前长公主和幼帝交锋,也是为了让她升职。
老实说,若不是知晓从前的陆卿婵是什么模样,晋王是对她提不起好感的,这姑娘的锋芒太盛,活得也太顺遂。
但此时晋王忽然觉察到些许异样。
柳乂对她的呵护与珍重太甚,就好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。
若陆卿婵真的一直顺遂,他何必用心至此?
“我这姑娘当真经不起摧折了。”柳乂阖上眼,微微向后倚靠,“我知道你的意思,但是让她上你的船,是决计不成的,她已经经不住风浪了。”
晋王没有侍妾,子嗣也不丰,仅有一个独女。
如今乱世,波云诡谲,他想为女儿多做些准备的心情,是很好理解的。
毕竟有昭庆长公主在前,谁都想让自家女孩也活得更粲然些。
柳乂的眉间带着些倦色,晋王微怔片刻,突然体察到几分他的无奈。
河东节度使柳乂,最是高高在上,不近人情。
可这样的人,竟也会一个人低头折腰,仅是说起她的存在,便会万般珍重。
晋王沉声说道:“我明白的,容与。”
他执起桌案上的杯盏,末了还是洒然一笑。
送走晋王后,柳乂直接将陆卿婵带回了院落,他轻声说道:“你刚刚出了汗,又吹了冷风,若是又患上风寒怎么办?”
“不会的,我有那么娇弱吗?”她不情愿地说道,“再说,方才是你让我去外间玩的。”
府邸里的侍从和婢女待陆卿婵很亲善,年长的仆从和嬷嬷们更是将她当小辈在疼爱,就像先前她在河东的许多年。
这就是她的家,在家里她这样快活也是合理的。
但陆卿婵真的是甘愿时刻待在府里吗?
之前在洛阳时她也没有主动提起过几回,直到侍女告知他,他方才知道她是那般的痛苦。
可如果真的让她脱离他的视线,他又会常常忧虑。
柳乂没有言语,只是将陆卿婵轻轻地抱了起来。
“阿婵,你会觉得在府邸待着没趣吗?”他轻声问道,“我带你出去,好吗?”
陆卿婵神情微怔,没想到柳乂会突然提起这个。
“不要了。”她攀上他的脖颈,“再过几日你就该走了。”
她的言语中带着些依恋,像是渴望陪在兄长身边的妹妹,还未到分离的时候,就开始觉得不舍。
陆卿婵将头埋在他的肩窝,闷声说道:“谁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柳乂抱住她的手臂微微收紧,俊美的面容被日光照亮,带着几分轻快的少年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