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氏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断裂开来,她眼含怨怼地望向赵崇,却看他一脸愣怔,身子僵在了原处。
赵崇跟撞了鬼一样,紧紧地捂住了头。
那日砸伤他的香炉小小的,却险些将他的头颅都彻底破开。
赵崇头痛欲裂,手撑着额头,眼睛却忍不住地看向那道模糊的身影。
是陆卿婵。
她静默地站在屏风边,身形比那纹绣中的花枝还要更为窈窕。
陆卿婵正在无声地看着他,赵崇能清楚地感知到那是她的目光,但他却感知不出一分一毫的情绪。
她就好像无悲无喜的玉像。
即便他是个笑话,是个小丑,她也不会再对他生出半分情绪了。
赵崇心中阵阵地抽痛,可他的脑子却逐渐清醒了下来,陆卿婵大抵是不愿再这时看见他的。
他也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他。
狼狈,难堪,丑陋。
赵崇沉默地将母亲从地上拉起,王氏心底的怒火已经快要到达顶峰,但起身的刹那,她顺着赵崇的目光看见了陆卿婵。
她安静地站着,看着。
就像以前在定远侯府一样,陆卿婵永远是冷眼旁观闹剧的人。
可眼下的她,有一种更超然的高高在上,就好像是站在云端的人,自然就不会在意尘埃里蚂蚁的争斗。
陆卿婵衣袖微动,轻声向侍从说了句什么。
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,便令王氏如坠冰窟,她陡地打了个冷颤,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,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,急匆匆地带着赵崇离开官署。
两人离开得极快,就好像想从陆卿婵的跟前逃开一样。
她漫不经心地继续问道:“王府尹今日不在官署吗?”
“是的,陆少师。”侍从谦声应道,“府尹昨日头痛,今早便遣人告了假,您找府尹有急事吗?”
陆卿婵看了眼窗外的风景,轻声说道:“没事的。”
从暮春到初夏,就是几个日夜的功夫。
她心神飘忽地想到,等柳乂回来的时候,府邸里的千瓣莲估计都快开了。
陆卿婵在官署里待了许久,到暮色昏沉时,才等到正式的文书。
文书比往日简短许多,但说的都是好事。
其中最要紧的一事莫过于平王被“救下”,没了平王这个挡箭牌,她倒要看看段明朔怎么维持师出有名的场面。
他总不能自己称帝吧?那才是坐实了乱臣贼子的名号。
即便段明朔想,跟着他的人也未必想。
眼下是叛军谋乱,又不是真的四方烽火的纷杂乱世,声名和礼仪到底还是有用处的,不是所有人都不那么爱惜羽毛。
陆卿婵满意地合上文书,坐上车驾回府。
杨柳依依,已至苍郁。
她轻阖上眼眸,任凭柔软的夜风掠过脸庞,那感觉颇为奇妙,就像是有细碎的吻落在眉梢眼尾。
陆卿婵在车上睡了片刻,就快要到府邸的时候,心肺处猛地泛起强烈的悸痛感。
她从噩梦中挣脱,抬手掩住唇,才发觉有血倏然流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