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了他,在任何人的身边,她都不能睡得这样安然。
陆卿婵慢慢地说着话:“现今还有灯会吗?”
“自然是有的。”柳乂轻声说道,“不过京兆的花灯都太俗,还比不上你手里的小鱼灯精致。”
祸乱结束后,亟待开始的是战后的重建任务。
眼下晋王即位还没有太久,嘉宁郡主的皇太女诏书也是刚刚下达。
在这百废待兴的时候,柳乂也寻不出空闲回河东一趟,好在有兄长柳宁,如今河东一片和乐,并不需要他费心神去管顾。
回纥可汗的少子身死以后,现今放眼四海都没什么需要忧虑的。
可惜的是他今年又没能带陆卿婵回河东看花灯,晋阳城的灯会在这天下都是一绝,他们小时候次次不落地去看。
现在一算,已经好几年没再看了。
“俗也有俗的好。”陆卿婵倒是看得很开,“大红大绿的才算是喜气,怎么就比不上晋阳的清雅?”
柳乂顺着她的话来,转口道:“阿婵说得是。”
“你好敷衍。”陆卿婵的下颌抵在毛领子上,抬起眼睫娇气地说道,“你都不说我哪里说得对。”
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。
谁人都知道陆卿婵有多贤淑端庄,世家女的风范融入了她的魂魄里,使得她就连安眠时都会保持矜持的姿态。
然而此刻陆卿婵竟也会说出这样骄纵的话语。
柳乂将她搂得更紧些,轻声说道:“阿婵的视野开阔,审美也好,无论何种花灯都能欣赏得来,实在是难能可贵,哥哥也要向你学习才是。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,但神情很是认真,眸子更是专注地凝视着她,让陆卿婵寻不出错处。
她不好意思地错开柳乂的视线,还未转过身就被掰过了脸颊。
“我所言说的,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?”柳乂似是有些郑重地问道,“在下不太善言辞,好听的话也说得不好。”
他的长睫低垂,像是当真不善言辞。
陆卿婵受不得他这般撩拨,扣着柳乂的腕骨说道:“说得很好,我很喜欢听。”
柳乂的手一顿,她终于是寻得空隙,将脸转了过去。
他轻声说道:“能令姑娘欢心,是在下的荣幸。”
陆卿婵的神色还能维持,耳尖却已然悄悄地泛起红来,脸颊也透着薄红,令人想要一吻芳泽。
柳乂没再说让她害羞的话,只是歉然地说道:“这些夸耀的话,十年前就应当说予你的。”
“我从前待你不好,也没有好好地体察过你的心情和思绪。”他慢声说道,“最坏的是还常常得寸进尺,总希望你能变得更卓绝,却鲜少给你赞许。”
柳乂的话很诚恳,陆卿婵的神情也认真起来。
“哥哥看得透彻,”她轻声说道,“但我也不会说‘都过去了,我都不放在心上了’之类的宽宥话语。”
柳乂拢住她的指尖,吻了吻她的指骨。
“不必原谅我,阿婵。”他低声说道,“你的喜乐永远是最首要的事。”
“即便是厌烦我了,给我说一句就好。”柳乂容色沉静,“我会离开你的视线,不再扰乱你的清净。”
外间是烟火燃放的热闹声响,车驾似是行到了闹市。
陆卿婵远远地就能听到那欢畅的呼声,她已经做好下车的准备,随意地说道:“我知道,哥哥,我都知道。”
她撩起车帘的一角,视线已经探向了外间。
所以陆卿婵不会发现,此刻柳乂的神色到底如何。
他的手微微松开,眼底浸透了占有与掠夺的欲念,但那面容却是出奇的冷静,没有分毫的情绪从长睫下流溢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