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崇冷汗涔涔,顿时不敢再搭话。
琵琶声柔和低婉,如若珠玉落在石盘上,又好像是花下鸣叫的黄鹂。
陆卿婵的手骨微动,她捏着杯盏,最终沉默良久,还是将那盏色若鲜血的酒水一饮而尽。
醉意上来后,肺腑里的痛楚减缓,继而浮起的是一种异样的快乐。
就像是撕掉旧痂时的感觉。
放纵,恣睢,失控。
陆卿婵垂着眼睫,低声说道:“如此好酒,让卿婵喝真是暴殄天物。”
“怎么会呢?”段明朔愣了一瞬,洒脱地说道,“美人配美酒,天经地义!再取两坛醇酒过来!”
侍从很快便将酒取来,摆在了桌案上。
“你不能再喝了,卿婵!”赵崇压低声音说道,“这样下去,你会犯胃疾的!”
他扯着陆卿婵的袖子,头一次露出恐慌的神情。
但她恍若未闻,直接将手里的清酒饮下,一张柔美清婉的面容染上绯色后,透着惊心动魄的绮媚,叫人移不开眼。
陆卿婵的眼始终是冷的,清醒得像是未曾沾染半分酒气。
她漠然地看向赵崇,那冷淡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早该丢弃的垃圾。
赵崇嘴唇嚅动,讷讷地放开她的衣袖,失魂落魄地低下头。
莫名的痛意堆在他的心头,像是被冷刀子绞着。
陆卿婵越喝越失控,她甚至没注意到有谁走入灵香堂中,更没有注意到段明朔和赵崇乍然改变的脸色。
她执着杯盏,正想要再喝少许的时候,一双冰冷的手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。
那双修长有力,骨节分明,隐隐能看见青色的血管。
柳乂轻声问道:“喝够了吗?”
他的声音里没有情绪,但陆卿婵却猛地清醒过来。
柳乂站在她的身前,挡住无数道窥探的视线。
他的身形瘦削,像是未开刃的长剑,带着强烈的压迫感。
段明朔顿了片刻,缓声说道:“容与,这是赵侍郎的妻子陆学士,常常陪在公主身边,你应当见过的,并不是歌女舞姬之流。”
方才拥在陆卿婵身边的侍女,都吓得紧忙退下。
可陆卿婵自己却走不了,因为柳乂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腕。
她的腕骨被掐得泛红,那力道让她疼得直想要吸气。
“我还以为你这一去,就不会再回来,因此才请夫人过来的。”段明朔放下杯盏,笑着说道,“夫人爱酒,不过多饮几杯而已,你动什么气呢?”
柳乂一言不发,掰开陆卿婵的指节,将酒盅拿了过来。
她喝得太多,此刻竭力保持清醒,却还是醉意醺醺,下意识地想要将酒盅夺回。
他涵养是极好的,连滔天的怒意也能按捺住,始终保持君子的清雅端方。
但此刻幽微的暗火就如若遇到烈风,骤然烧了起来。
柳乂不顾是在众人面前,打了下陆卿婵的手心。
出奇的是,她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。
段明朔的目光微动,继续说道:“又不是那档子乌烟瘴气的宴席,你莫不是以为我是要动夫人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