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锦棠看着面上和善、实则是给宋霆越那等剥削者压迫者做帮凶的陈嬷嬷,只觉得可笑至极,毫不留情地道:“你家主子真是可笑的很,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迎娶王妃生下嫡子,却偏要偷偷摸摸地强迫我与他苟且产下坚生子?你说他贱不贱啊。”
“你……”陈嬷嬷着实被她的这番话狠狠气了一通,瞪她良久后方令情绪平复下来,转而端起那碗已经凉了的米饭轻笑着送到她手畔,拿捏她道:
“既然顾娘子敬酒不吃吃罚酒,那就别怪老身得罪了。你的丫鬟此时还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柴房里头,你若是不肯好好用膳喝药,那丫鬟也就不必饮水进食了。老身倒要看看,以你那丫鬟的身子骨能挺过几日!”
正所谓打蛇打七寸,陈嬷嬷这番话一出,顾锦棠果真乖乖就范,当即就用了小半碗米饭,又将那汤药喝的一干二净。
“我何时能见到她?总不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,至少也要让我确认她是否平安。”顾锦棠无力地搁下手里的药碗,略显苍白的唇里挤出几个字来。
眼前这小娘子莫不是个傻的,王爷这样一个可以供她依靠的强大靠山她半分也不曾放在心上过,反倒是一心只想着那个无用的奴婢。
当真是蠢人一个,简直愚不可及。
陈嬷嬷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语气很是倨傲:“这却不是老身能作主的,顾娘子想要见她一面,还是等下回见到王爷的时候讨个恩赐吧。不过顾娘子大可放心,只要你在此间规规矩矩的,她暂时便不会有性命之忧。往后的日子该如何做,顾娘子自己心里有数就好。”
门很快便又被人从外头合上了,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之中,封死的窗户只能透入少许稀薄的阳光,顾锦棠将矮凳挪到有阳光的地方,就那般静静地坐着,不发一言,目光呆滞。
狭窄逼仄的耳房内,云珠、云枝二人相对而坐,云枝托腮看着窗外的枇杷树,不明白顾娘子为何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,偏偏要费尽心思地逃离王府;
此时她对面的云珠则是暗恨顾娘子不识好歹,若非她不知死活的出逃触怒了王爷,她们又何需跟着她一道吃苦,住在阴暗潮湿的偏僻院落过着这般百无聊赖、前途堪忧的日子。
每日去水井处取水便是一桩苦差事。虽然多数时候都是云枝去打的水,云珠却也没少在云枝面前出言抱怨,心里对顾锦棠的憎恶怨恨亦是一日多过一日。
因顾锦棠被锁在屋里,只能趁着膳房的人过来送饭食的时候进前阴阳她两句。
此后,一连数日,宋霆越都没有再来过此间。
饶是如此,陈嬷嬷每日除却给她送那汤药来看着她全部喝下,夜里还会带着一个年长的婆子来给她擦洗身体、换上干净的衣裙,隔两日还要命人给她洗发,再抹上桂花头油,以便宋霆越随时过来。
这日夜里,陈嬷嬷过来得早了些,吩咐云珠云枝烧了热水,而后进到屋子里。
此时顾锦棠正呆呆坐在窗下,见她进来也不曾有半点反应,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泥塑。
屋里不甚明亮的橙黄烛火令陈嬷嬷眉头微皱,在原地愣了一小会儿后方缓步走到她跟前,好心提点她道:“王爷今日瞧着不大高兴,待会儿与人喝完酒后约莫会来此处,娘子可千万要乖顺一些,莫要惹得王爷不悦,否则定然没娘子甚么好果子吃。”
顾锦棠仍是一言不发,垂首拧着袖子不知在想什么。待云枝进前告知陈嬷嬷热水已经备好,陈嬷嬷抬手示意身后的婆子将顾锦棠带去浴房沐浴。
浴房设在屋子的左前侧,仅有顾锦棠先时居住院落的三分之一大,空间十分有限。待顾锦棠沐浴完毕后,那婆子又熟练地伺候她穿衣,替她擦发。
待她的满头青丝干的差不多,陈嬷嬷用发带将她的长发绑住,未绾的如墨长发垂至腰间,颇有几分汉时女子的极简风韵。
见她气色着实不太好,陈嬷嬷命人去取了脂粉和烛台过来,云枝将那烛台点燃,屋子里立时明亮不少。
陈嬷嬷便接着光亮往她面上略施些粉黛,描眉过后再点上枫叶红的唇脂,这才使得她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,仿若一朵出水芙蓉,柔弱而惹人怜爱。
上下细细打量她一番后,见她浑身无甚不妥当的地方,方满意地退了出去,便令云珠云枝候在廊下静待宋霆越过来。
过了戌正,宋霆越满身酒气地踏着月色大步而来,云珠至廊下将人迎到屋里,接着轻车熟路地合上门,叫云枝回去耳房呆着。
腰杆挺得笔直的崔荣冷冷看云珠一眼,示意她也一起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