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种解释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,亲爱的。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路易斯忍俊不禁,“但既然是应急资金,那就更不应该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了,酒店到处……”
“有什么区别?!”
路易斯深吸了一口气,强迫自己调整情绪,冲苏菲露出一个宽慰与鼓励兼而有之的笑容。
“我们没有。”苏菲指着自己的鼻尖,“我有。”
“你看,每次我跟你认真说这些你都让我闭……”
她不想在这里冲凉。
“不用管房型,国王床也好,套房也罢,今晚我请你住!”
意识到自己嘴上又闯了大祸,路易斯连忙猛打刹车。他刻意忽略苏菲重新在眸子里凝成的刀片,提高音量,似乎是想用这种强装出来的兴奋,来掩盖他的失言。
“我已经在投诉了。”路易斯扬了扬手机,“是房东那边直接取消的。”
麦蒂没有对韩易撒谎。
“多少钱?”
“跟这个没关系,路易斯。”苏菲睁大眼睛,挽住路易斯的左手深深嵌进丈夫的手臂里,疼得可怜的路易斯呲牙咧嘴,“你看,那个是不是……”
她想沐浴着残存的夕阳余晖,延拉斯维加斯大道慢慢悠悠地向南走。走出一身细汗,再返回永利的套房,放上满满一大缸水,把自己完全浸入其中。
麦迪逊-比尔是一个酷爱泡澡的女孩子,一座全尺度的浴缸,是居家生活的标配,也是外出工作的刚需。只有在氤氲的暖润水汽间,她才能找到那份能够让她完全卸下社交铠甲的安逸。
此刻的她,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这样的休憩。
不过,撒哈拉酒店外的汹涌人潮,让她瞬间打消了走上街面的念头。躲在大堂角落里偷偷向外瞥了一眼,拉斯维加斯节日庆典场地外的这一段路,已经被各种颜色的攒动人头完全铺满,一些还不打算进场的观众,甚至涌进了撒哈拉酒店,在一层的赌场与餐厅之间闲逛。
别说出门了,只要接近那扇正门,麦迪逊估计自己就寸步难移了。
于是,麦蒂只能折返回二楼,再通过工作人员通道,由后门乘坐宝马赞助的礼宾车,从东侧的天堂路绕了一圈,这才抵达永利酒店。
给两位长相魁梧而又狠戾,但却对她十分和善的安保人员一人塞了二十美元小费,麦迪逊与他们微笑着连声互道感谢,并嘱咐二人即刻返回音乐节现场,向必然会询问她行踪的工作人员通报情况。而后,女孩关上套房大门,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,扔在了某张沙发的角落里。
她褪下身上穿着的所有衣衫,也褪下那不多不少正好八颗牙齿的公式化笑容,缓步踱到浴室里,扭开龙头,探出指尖,确保水温适宜之后,麦迪逊便重新直起身子,愣愣地盯着水面上映出的那道瘦削青涩,却无碍完美的倒影,不知道在出神地思考些什么。
直到清水冲刷脚面,麦蒂才堪堪回过神来。低声责骂着自己的蠢笨和浪费,女孩手忙脚乱地关水、放水、铺脚垫,忙活了好一会儿,终于让自己躺进了浴缸。
然后,她就又断线了。
平日里,泡澡时间就是麦迪逊的高强度上网时间,身体浸入水中,双臂举到半空,她跟粉丝在Instagram和Twitter上的一大半互动,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的。但今天,麦蒂却连手机都没有带到浴室里来。
一会儿看看天花板,一会儿看看指甲。一会儿看看挂在右侧的花卉壁画,一会儿看看自己挂着泡泡,烫得通红的脚趾。就连麦迪逊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这段漫长的时光消磨干净的,只记得脑子里就像地铁站一样,不断有乱糟糟的想法进进出出,却一个都把握不住,看不分明。
待浴池里的温度下降到几与她的体温无异后,麦迪逊方才疲惫地眨眨眼,囫囵裹起白袍,走出浴室。这时,窗外橙黄色的苍穹已经完全隐匿在了如墨的夜色里,替代它闪耀的,变成了脚下那条永不停止奔流的拉斯维加斯大道,和林立在两侧的欲望灯塔。
按下床头的按钮让窗纱和窗帘慢慢闭合,麦迪逊下意识地朝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,她想打开被抛在角落里的那只手机,关掉飞行模式,看看那个可恶的家伙有没有找她,给她发的信息里,有多少辩解、多少歉意,但站在原地思忖良久,麦蒂最终还是决定放过自己。
睡一觉吧,没有什么是一场无梦的睡眠不能解决的。
穿上宽松舒适的灰色卫衣,点燃自洛城家中带来的香氛蜡烛,将中央空调降到64华氏度,麦迪逊-比尔做好了万全准备。
结果……
睡着睡着,就睡到大街上来了。
无梦的睡眠。梦确实没做,但睡眠也跟着没了。
在床上辗转反侧,尝试了各种方法,羊也数过,密西西比河也数过,每次在迷离间快要失去意识时,傍晚在休息室里发生的一切就会像一头闯进瓷器店的大象一样,把麦迪逊好不容易摆放好的思绪冲撞得摔落一地,乱七八糟。
精心修建了一间瓷器店,却忘记了它的四周都是热带雨林。
不知道第几次从睡梦边缘被拉回后,麦蒂懊丧地捂住脸,拖长调子哀叹了一声,然后翻身下床,奔到沙发前,拾起手机。
感觉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,点亮屏幕,还不到十一点。
又饿又无聊。
还不敢打开手机,去浏览那些必将如潮水般涌入屏幕的未读信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