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大军在侧,王焕等人就很难被朝堂诸公所重视。
他等纵有五百亲卫,可放在人口百万,军兵十万的汴梁城里,却是连个小浪花儿也泛不起来。
故而十首领只在抵达汴梁城的第一日去兵部衙门录了出身文字,又去殿前司领了符牒,然后就被放了羊。
甚么殿前陛见,甚么朝慕天颜,甚么叩谢君恩之类的,却是连个影儿都不见。
便是他等去求见宰相曾布,却也连曾府门槛都进不得。
些个草莽之辈不明就里,以至于心怀惴惴,惶惶不可终日。
好在十人当中却有三个真正有见识的,王焕乃名将王韶之后,京中故旧甚多;杨温系将门子弟,家世不凡,岳父冷太尉更尚在。
最恐怖的却是韩存保,其祖父韩琦曾为天下文臣之表率,伯父韩忠彦乃当朝前任宰相,叔父韩嘉彦尚齐国公主,为驸马都尉,可称皇室中人。
故其韩家在朝野之人脉可谓盘根错节,树大根深,甚至不用韩存保去探问,就有亲近韩家的官员偷偷与韩存保解些疑惑。
实际上他等被晾晒一旁,或许官家因日理万机,不曾有所顾及,而宰相曾布却是有意熬炼他等心性,使其等知晓些轻重厉害,免得匪气骄重而徒生事端。
三个有背景的头领对此各有些类似的猜测,韩存保这边更有人特意上门解惑,故他等将些个内幕与其他头领分说一番,虽得不能彻底解除众人的疑虑,却也让他们安定了心思。
很少人知道,二狗却也藏在了十头领随身的五百亲卫之中来了京城。
为了遮掩耳目,二狗甚至没有与相熟的韩存保、杨温等人打招呼,而是偷偷做了十头领当中不曾引人注目的贾敢的亲卫。
贾敢与早先战死在南康县的义军头领贾进是亲兄弟,二人乃猎户出身,武艺高强,贾进英锐敢战,贾敢凶悍义勇,在家乡连州有“九嶷双雄”的美誉。
因兄弟贾进之死,贾敢算是对招安一事颇有些绯议的义军头领,也正是为了安抚贾敢,故而众人才把金牌红锦的上赏与了贾敢一份。
贾敢的亲卫成分很杂,有江湖出身的厮汉,有早先落草的贼寇,也有附贼的猎户之流,就是没有投降的官军出身之人。
而二狗自以伪装身份加入其中,贾敢也不曾在意,甚至说一句视而不见也绝不为过。
五百亲卫被安置在了汴梁城南边的南青城一带,租赁了一座寺庙作住所。
寺中的老和尚本来还不太情愿,不过在钢刀和成堆的银钱面前,和尚们终究还是选择了从心。
倒也不是所有的亲卫都住在寺庙里,些个与头领们较为亲近的亲卫,则随着十头领去了城中馆驿所居住,也有几个心慕汴京繁华,且手里有些闲钱的,则去了城中的客栈享受些。
二狗却自乔装一番,偷偷的进了城。
不过进了汴梁城之后,二狗并没有急着去见任何人,而是先对京师的局势进行了一番了解。
要说当前大宋朝堂最引人瞩目的事件,当属几天前由尚书左仆射蔡京提议,赵官家徽宗皇帝亲撰的《元祐党籍碑》,刻立于端礼门外。
此碑一出,天下为之哗然。
碑上有故宰相司马光、文彦博、吕公著、吕大防、刘挚、范纯仁、苏辙等时重之臣及其故旧学生党羽共一百一十七人。
且微宗诏曰:司马光等人子弟不得在京城做官;党人子弟毋得擅自进京;烧毁当年悬挂在景灵西宫的司马光等人画像;皇族不得与“元祐党人”子女通婚。
名列碑籍且在朝中任官的官员足有二十余人,包括一位六部尚书,三位六部侍郎,以及其他职位大小不等的官员,几乎在没有任何情由的情况下,便因此而丢官去职,被远窜偏远军州。
这是碑籍有名之人的天降噩梦,却也是以蔡京为首的一干所谓的“新新党人”的官场盛宴。
何谓“新新党人”?
自哲宗朝时代的新党魁首章惇被贬外州,蔡京回京升任右仆射,一跃成为新党第一人。
但是蔡京在整个新党体系当中并不是很受待见,原因就在于他在过去于新旧两党当中左右横跳,不得人心。
于是蔡京便走了两步路子。
首先他拼命的抓住当今皇帝的大腿,肆意结交官家亲近内侍如杨戬、童贯、李彦等人,以至于谏官陈馞看不过,上书弹劾蔡京,结果陈馞获罪被斥退,蔡京也被贬江宁,却自迁延不去赴任,待得引发众怒才罢休。
因着陈馞杀敌八百,自损一千的结局,从此以后无人再敢以结交内侍的罪名弹劾蔡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