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也就意味着,大宋每一个差遣的功劳都有好些个官员虎视眈眈。
可这又不是吃大锅饭,不可能大家伙儿平分,只能真干活的多得功劳,少干活和不干活的少分乃至不分。
可这些个干拿俸禄不干活的官员又如何展现自己,以便往上升官呢?
唯一的办法就是抢台谏官的活儿,弹劾其他不法官员,也就是骂人,打小报告。
不求真能骂倒目标,但得官家和百官能听到你正气凛然的声音,知晓你的风骨。
可这活儿却是有风险的,伱骂人得看准了目标,千万不能往铁板上撞(如神宗时的王安石,绍圣时期的章惇等),不然很容易把自己给骂没了。
李格非真的是整个朝堂上最优质的靶子,名望大,地位高,人品正,只要你不触犯底线,随便骂他,弹劾他,都不会有什么后患。
这朝堂上要是没了李格非,你让他等如何再过这等肥嫩的日子啊。
可惜,李格非却早心意已定,他自慨然道:“李某自绍圣年间便得哲宗厚待,一直不曾得报效机会。
今圣上受蔡京等奸邪蒙蔽,颁得党同伐异之碑,诚令人唏嘘也!吾自【元祐党人碑】出世以来,却是夙夜忧叹,恨不能挽官家心意,拨乱反正。
昨日恩师来信,斥我苟且,直令我羞愧难当。
今日老夫上疏奏事,却自抱了不成功便成仁之意。若不能挽回官家心意,李格非宁愿除了官身,回乡作个教塾先生,也好过与奸邪同流和污!”
李格非自在中书门下发表了一通宣告,斯时值守黄门却好来与他回报,官家在垂拱殿召见李格非。
李格非当即辞别众官员,一手托着奏疏,在小黄门的引领下入得垂拱殿中。
李格非入殿之后,却不见官家身影,只等了近半个时辰,才见得赵官家行色匆匆的来到殿中。
早等待多时的李格非躬身行了参拜礼,这个时候的官员们除非特殊场合,一般是不对皇帝行跪拜礼的。
赵佶还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小青年,形貌倒也不俗,清瘦俊雅,看起来十分的脱俗。
他坐到大殿中央的龙榻上喘息了几下,却才笑着问道:“李卿忽然求见朕,却不知有甚要事?”
李格非当即呈上奏疏,口中道:“自圣上颁布【元祐党人籍碑】后,臣日夜优思,总觉得不妥,今日终得醒悟。老陈不愿苟且,但求官家能收回承命,毁弃【元祐党人碑】!贬斥蔡京一伙儿蒙蔽圣听的奸邪!”
赵佶尚不曾读奏疏,只一听李格非所言就怒了:“你说朕被蔡京等人蒙蔽圣听,这不就是说朕是个傻子,被蔡京他们耍着玩儿么?!”
李格非只一听这话就接不下去了。
他能怎么说?
要是说是,这就是指着官家的脸说他傻。
可要是说不是,那岂不就是李格非自己造谣生事,无理取闹么?!
赵佶展开奏疏,看了一遍李格非的疏状,却自再也忍耐不住,直接当场宣布除了李格非的尚书左仆射之职,并发付有司惩处论罪,然后贬斥出京。
谁也没想到李格非竟然送人头送得这般利索,就算曾布乃至蔡京等人,也没想到这李格非会这般失智,咋就急慌慌的激怒官家呢。
不过赵佶好歹也是要面子的,第二天重新下诏将李格非放了。
毕竟李格非只是上疏奏事,并非甚大错,赵佶要是直接把他这种名望拔尖的官员无故论罪处置,那么他赵大书法家可就真的名留史册了。
当然李格非的尚书左仆射职位还是被除了,官家金口御言,总不能一点也不算数吧。
如此李格非算是丢了差遣,只剩下一个金紫光禄大夫的二品虚衔,可谓是失了权势。
而李格非这般遭遇几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传遍了京师,朝野百官士民无不对他的境遇惋惜不已。
当然李格非自己却喜滋滋的回到了家中,与等候的二狗并些家人分享此乐趣。
只可惜李格非并没有高兴太久,甚至连半个时辰都不到。
因为二狗却把苏轼与章惇落水兰溪的“悲剧”告诉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