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祖父告诉他,日后若得碰上生死攸关的难事,可去寻那位叔祖求助,并言称那位叔祖是个有大本事的奇人。
当时陈从善也有些个惊奇,后来他曾特意打听探看那位叔祖的情况,甚至还故意碰巧“巧遇”了几次,却不曾于那人身上看出任何神奇之处,怎么看也不过是个身子骨稍微壮实些的猥琐老头儿,而且还对那家的女主人极度谄媚,毫无一点儿自尊自爱的气度。
当下陈从善便去得金梁桥下岳父张待诏家,拜见了家岳,说得自家将赴任远行之事,欲邀姑表兄罗统作伴当。
张待诏听得大喜,当即便表示邀罗统之事定不出差错,然后置办酒宴款待陈从善。
陈从善吃饱喝足,带着三分酒意归家,路上却遇到虎异营中一小军,唤作王吉的,平日与陈从善颇为相熟。
那王吉见得陈从善骑马过来,却佯作惊讶的拜见道:“多日不曾见得陈相公去营中点卯,只道汝出了甚事,却不知作了何等生发勾当耶?”
陈从善有些熏然的抱拳道:“原来是王家哥哥!哈哈,汝却不知,前些时日圣皇设黄榜招贤,小弟我不才,侥幸中得个武榜眼,蒙圣恩除做南雄巡检,早去不得虎异营点卯矣!”
王吉故作惊叹道:“原来相公竟得生发至此,作得大官人也!小人竟得不知,实在是罪过,罪过。还望官人与小人个机缘,小人且置办些好酒好肉与大官人谢罪!”
陈从善却不过王吉的热情,便又吃得一回酒,席间王吉言称要与他做个追随伴当,耳酣酒热的陈从善自没口子的应下了。
待得酒席罢了,陈从善终带着七分醉意回了家。
到了第二日,陈从善起床洗漱过后,便见王吉并另一个壮硕青年等在门外,陈从善请得二人进来,却知另一人乃是妻子的姑表兄罗统。
陈从善引二人拜见了妻子,又与他等分说些勾当(差使,工作),然后去得兵部拿了印信文字,便收拾了行装,辞别邻里亲戚,又锁了门户,离了东京汴梁城,一路逦迤南下。
一路上陈从善骑着马,如春称作小轿,王吉罗统挑着担子,在京畿一带倒还好,十里一驿,五里一亭,总有些个郊游的感觉。
但是自出得京畿路,路上的交通环境就开始变得差了起来,虽也有些个驿站村店,但也少不得些饥餐渴饮,夜住晓行的苦楚。
当然,这主要是陈从善一行人对路途不熟,又都少有远行的经验,加之急于赶路,故而常有错过宿头的时候。
好在人是会学习的,待得苦捱了月余,一众人等渐渐惯于早行早宿,更乘舟船过得长江,沿着鄱阳湖南下,于洪州登岸。
一行人在南昌城中歇息数日,补充些物什,却才重新上路。
一行人南行四十里,至梅岭时因天降大雨,路途难行,他等却寻得岭前一佛寺借宿。
这寺庙名曰盘龙寺,乃是前唐著名诗僧齐己之书堂也,其间更有崔嗣、陆扆、裴怄(此三人皆为前唐名家)、王溥(五代史家)等人的字画真迹。
陈从善好文,安顿了妻子伴当,便乘兴欣赏前人遗迹,又与本寺主持大慧禅师论禅,说得些闲事。
大慧禅师道:“大官人此番经过梅岭,须得小心一事。近年来这梅岭中出得一凶物,十分厉害,这梅岭道上但有携带女眷的路人,它必来骚扰,常常掠夺妇人而去。”
陈从善大笑道:“禅师勿虑,陈某虽不才,却也能骑马射虎,刀伏狼豹,随行两个伴当亦有十分勇力,不虞对方是何等凶猛之物,我等且不惧它也!”
大慧禅师闻言,却才笑道:“既然大官人有此勇力手段,那我也就放心了。”
待得第二日雨过天晴,陈从善等人出得盘龙寺,却于泥泞梅岭道上缓缓跋涉,十分得难行。
行至一座草亭前,他等耐不得焦热和疲乏,却都入得亭中歇脚。
那草亭中其实早有一人停驻,其人身长九尺,身穿白衣,是个形貌俊雅的美髯公。
这人手持一杆铁杖,见得陈从善等人入得亭中,却是有些皱眉,后瞧得张如春模样,却是眼神一亮,直啾啾的盯着她看,直瞧得如春两颊赤红,以袖遮面。
陈从善见得这人轻佻至此,却是心生怒气,只不待他言,罗统早喝道:“哪来的泼厮如此无礼!莫不是讨死耶!”
那白衣美髯公却收了目光,笑道:“山野之人少见姿颜,却为汝家妇人所迷也!让诸位见笑了!
几位恐不知我是何人,我乃天外之申阳公是也,近来此界修心养性,欲寻些美妇作仆佣。今我见汝之女伴姿色过人,愿以千两黄金求之,还望诸位能将其割舍与我。”
陈从善大怒道:“你这厮好生无礼!如春乃我孺人,安能以铜臭之物易之!快快退去!否则休怪我箭下无情!”
他说着便拉开早备好的弓箭,扬手便欲射杀申阳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