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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 黄家又出事（第1页）

黄家从来没有过这般凄惨，母子四个哭得昏天黑地。林瑛哭着哭着，身子直往下瘫软，周老师和海荣连忙把她扶进房里，让她在床上躺下。周老师陪着掉眼泪，她丈夫在一旁说：“银生是个老实人，处理这种事情，得有个能说会道的人，要去和他们理论才是。”

周老师想了想，连忙对海荣说：“你们当警察的叔叔，我上次见过，他倒是精明强干的，快去把他叫来。”海荣此时六神无主，听周老师这么一说，也觉得有道理，于是从抽屉里拿了一元钱，对林瑛说道：“我去邮局打长途电话，把宝生叔喊来。”说着就要出门，周老师拉住他说：“你娘要人照看，最好有个亲戚上门来帮一下。”海荣点头答应，然后快步出屋去。

海荣出去个把钟头回家来，周老师问他说：“电话打通了没有？”海荣哭丧着说：“打通了，我叔叔正好在派出所里，他说马上就来上海。”周老师问他还通知谁了？海荣说：“我给姑妈家也去了电话，她也马上来。”周老师点了点头，稍稍放下心来。

过了不一会，云仙和万全同瑞忠、瑞平、雅芬，一家人急匆匆上门来。云仙走近林瑛跟前，跺脚哭道：“我格好侄子啊~倷哪哈实介命苦啊~哪哈倷年纪轻轻就上黄泉路啊~天老爷阿有眼睛啊~百里挑一格好小倌啊~哪哈倷说走就走啊~我格好侄子啊~倷哪哈弗肯去自己乡下~偏偏要去黑龙江啊……”霎时间屋里哭声大作，大人小孩都哭不停，周老师夫妇左劝右劝，忍不住也潸然泪下。

云仙哭停后，连忙问事情经过，林瑛已伤心得说不出话来，周老师夫妇把刚才来人的话对她说了。云仙又问：“我兄弟啥辰光转来？”周老师回答说：“他们已派人去接他了，兴许晚上能回来。”云仙哭哭啼啼说：“阿要作孽，海光从小有出息，我兄弟顶欢喜海光，俚哪哈受得了？”一边说，一边又哭了起来。

天色渐渐黑了下来，周老师夫妇下楼来已经三个多小时，此时回楼上去了。云仙同万全商议了一下，决定万全和孩子们先回去，留下她陪林瑛。万全劝慰了林瑛几句，瑞忠兄弟也劝慰了几句，然后垂泪告辞。

万全他们走后，母子四个仍个哭不停，全都像泪人儿似的。云仙劝了这个又劝那个，一时间心乱如麻。眼看吃晚饭时间到了，云仙只好去弄晚饭，草草弄好后，唤母子四个吃饭。林瑛哪还有心思吃饭，仍躺在床上哭不休。三个孩子在桌前端着饭碗，嘴里咽着饭，一边在不停地抽泣，云仙看了着实心痛，一边劝孩子，一边陪着掉眼泪。

云仙在安慰三个孩子时，银生出现在房门口，只见他失魂落魄似的，脸色怕得吓人。三个孩子见了他，呜呜哭出了声。云仙上前扶住他，想让他坐下来，他摆了摆手，直往房里走。

银生来到妻子身边时，林瑛一下从床上坐起，双手拉住丈夫的衣襟，发疯似的哭喊道：“海光在哪里？你去给我把他找回来！”银生像个木偶似的，垂着头呆立不动，任凭林瑛推搡。

三个孩子走进房里，都围在父母身边。林瑛稍安静些后，银生却再也憋不住，放声哭了起来。云仙劝他说：“好兄弟啊，倷自己身体要当心。”问他吃过饭没有？他摇头说不想吃，问他是怎么回来的？他回答说是农场里的手扶拖拉机，送他回来的。

云仙接着问他说：“到底哪哈出事体？倷阿晓得？”他摇头说：“事体经过还弗晓得，已经说好明朝有人来接我，一道去当地。”云仙又问：“倷一个人去阿来事呢？”海荣这时说：“我已经打电话给宝生叔，他马上要到了。”云仙点头说：“倒也蛮好，让宝生一道去，大家好放心点。”几个人说了一会话，银生见天色已晚，劝云仙早点回去。云仙犹豫了一下，说道：“我明朝一早再来，倷自己要当心点。”然后又劝慰了林瑛几句。

银生送云仙出门后，回到屋里坐下，三个孩子站在他跟前。银生望一眼三个孩子，见他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，眼睛都已哭得红肿，想安慰他们几句，可是未等张口，自己的眼泪已住下淌。父子几个在伤心垂泪时，听到有人敲门，海荣说了声：“是宝生叔来了。”立刻去开门。

房门开后，果真是宝生进来，银生起身迎上去，没等同兄弟拉手，已哽咽了起来。宝生瞪大眼珠大声问：“海光到底哪哈？”林瑛闻声从里屋出来，叫了声：“宝生兄弟啊。”又嚎啕大哭起来。宝生拉兄嫂在凳子上坐下，一边劝着，一边自己也流眼泪。林瑛哭停后想起说：“宝生兄弟还没吃晚饭呢。”见锅里还有剩饭，于是盛了碗饭给宝生吃，一边把下午来人所说的话，都说给宝生听。

宝生听了抹着泪说：“我接到海荣电话，差点人要昏过去。要是让爷娘晓得，俚笃哪哈经受得起？”银生问家里还有谁知道这事？宝生说除了玉敏没别人知道，他叫玉敏暂时别声张。银生点头说：“倷安排得对，我也怕爷娘经受弗起。”接着又对宝生说：“我现在心里乱糟糟，呒没一点头绪。俚笃要我明朝动身，去当地处理问题，倷阿好陪我一道去？”

宝生立刻说没有问题，林瑛抽抽咽咽对宝生说：“你二哥是个没主张的人。你去了正好，我们的孩子不能白白死了，一定要去讨个说法。”宝生说道：“先去了解一下情况，应该讨说法一定要讨。”

夫妻俩同宝生商议了一阵，不觉已到深夜。林瑛对银生说：“快让宝生兄弟睡吧，明天还要上路。”于是让宝生洗漱了，同孩子们进房去睡。夫妻俩愁眉苦脸，坐在桌前默默流眼泪，林瑛说想去见海光最后一面。银生劝她说：“就是去了，也未必能见上。路途这么远，你身体吃不消的。再说家里还有孩子，你还是别去了。”苦苦相劝了一阵，直至半夜才进房里。

翌日一早，银生起床后，去外面买了早点回来，一家人刚吃完早点，云仙来到了。云仙和宝生有二十来年不曾见面，她拉着宝生的手，向他问这问那。云仙和宝生在说话时，昨日来报信的一男一女进门来，俩人向屋里人招呼过后，对银生和林瑛说道：“事不宜迟，得赶快去当地处理善后。”问银生和林瑛准备好了没有？林瑛此时又捶胸顿足，对来人哭嚎道：“你们还我儿子的性命来！”银生忙拦住林瑛，一边回答来人说：“我妻子现在这种情况，肯定没法去。我的身体也不太好，我想让我的兄弟陪我一起去。”

来人见屋子里有个穿警察制服的人，连忙上前去握手。宝生说道：“黄海光是响应国家号召，赴黑龙江农村插队落户的。如今遭遇了不幸，希望组织上能妥善处理，给家属一个交代。”

周老师这时进屋来，她接话说：“我是看着黄海光长大的，他是个非常优秀的青年。他离家二年多，在当地参加了基干民兵，还当上了小学教师，期间没有回家过一次，总不能就这样让他白白献出生命，得对死者和他父母有个交代。”两个来人说道：“我们已经了解到黄海光是个优秀知识青年，各方面表现都很出色。真因为如此，上级领导对此事很重视，专门派人陪同家属去处理善后，另外还特地安排报社记者，去调查他的先进事迹。”

银生听了说道：“感谢领导这么关心。”来人又说：“已经买好了中午的火车票。在动身之前，我们领导想见见家属，顺便表示慰问。现在领你们去见领导，他们在等着呢。”银生望一眼宝生，宝生说道：“去就去吧。”

银生拉林瑛进房里，对妻子叮嘱了一番。林瑛为银生准备好一只行李袋，把洗漱用具和替换衣服放进袋子里。银生又到外屋叮嘱三个孩子说：“这几天要在家里陪着娘，我和宝生叔要好几天才回来。”宝生叮嘱海荣说：“别忘了打长途电话，告诉你婶婶一下，说我去黑龙江了，要好几天才能回家，叫她去所里请假。”

兄弟俩收拾好行李，向大家道别后，随同来人一起出门。林瑛等他们走后，哭着说道：“什么领导慰问？领导不来登门，反要人家找上门去？”周老师摇头说：“他们是怕家属提条件太苛刻，把人找去做思想工作。”云仙摇头道：“真是天晓得，我侄子最最可怜，俚白白送一条命。”

银生和宝生离家后，林瑛一连几日没去上班，三个孩子也都没去学校。母子四人凄凄惨惨，整日在家里哭哭啼啼，全都茶饭不思。幸好云仙天天来登门，楼上周老师也常来劝慰，相帮料理一些家务。

云仙这天早晨又来，进屋后先到林瑛房里，俩人说了一会话，云仙不见海福人影，于是问海荣和海霞说：“海福人呢？”海荣回答说：“他在房里。”又说道：“他今天有些不对头，醒来后坐在床上，不洗脸不刷牙，连话也不说一句。”云仙闻言吃一惊，对林瑛说：“俚阿是有啥弗适意？”说着起身去海福房里，林瑛也跟了进去。

俩人来到海福房里，看见他呆坐在床上，见了云仙和林瑛没有一句话。云仙上前摸一下他的额头，不觉得像是发烧，于是问他说：“倷有啥弗适意？”他仍是低头不语。云仙好生奇怪，拉他从床上下来，把他领到外屋后，让海荣打了盆水，让他洗脸。谁知毛巾递到他手里，他捏着毛巾不知往脸上擦，只是呆呆地站着不动。云仙仔细打量他一眼，惊叫道：“小倌那哈变得呆木木哉？”林瑛也发现他两眼黯淡无光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，不禁心如刀绞，哭叫道：“儿啊，你不要吓我，你到底怎么啦？怎么我家的祸事一个接一个？”

周老师闻声进屋来，听了云仙的话后，上前拉着海福的手，然后向他问话，可他仍然是面无表情，不言不语。周老师叹气道：“看样子孩子被吓坏了，真是可怜，得赶快去医院才是。”林瑛听了又捶胸顿足哭嚎，周老师想起了秦岚，说道：“我去把秦老师叫来，这孩子需要有人安抚。”海荣说道：“我听海福说，秦老师下乡劳动去了。”

林瑛这时急得手足无措，云仙对林瑛说：“倷心覅急，我先领阿三头去看医生。”说着同海荣一起，领着海福急急出门去。林瑛也想跟去，周老师劝她说：“你自己身体也不好，还是别去了。”

林瑛又哭声大作，海霞听说三哥得病了，母亲急成这个样，跟着大声哭起来。周老师也忍不住掉泪，心里暗想，这个人家怎么了得？老大刚出事，老三又跟着出事，真是祸不单行。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