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贺司是满腔怒火无处释放,他都说到这份上了,宋离苏依旧淡然置知,他费力想从他脸上找出点感动或者是焦急来,但他瞅半天只看出了两个字:冷漠。他气得一脚往柱子踢去,害他抱着腿疼了半天,咒骂了一路回了男宿。
宋离苏持剑去了园子,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练起剑来。然而心神不宁,频频出错,让他有些恼火。
以唐至初的性格,她想做的事任何人也阻止不了,他又何必去添堵?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,但一颗心如何也静不下来,赵贺司那句“要是至初被抓到她会被逐出学堂的”一直萦绕耳边。他虽知晓,夫子念在白云道长和萧竹殇的情面上,一定会宽恕几分,但按唐至初这出堂频率来讲,她若被抓到,也得重罚。
临川堂忽然钟声齐鸣,若是亥时,表示门禁时间已到,但此刻才戌时,钟声长鸣,群疑满腹,议论纷纷,但所有人都乖乖回到了自己的卧房。耐不住好奇心探出头去,忽而跑过一队又一队的侍卫,“查寝——”声四起,在外的学生纷纷往自己卧房跑,不论是哪个堂,居所外都排了两队守卫,这么大阵仗,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。又过了一会,他们开始踏了进去,挨个去查房。
“一堂齐——”
“二堂齐——”
“三堂齐——”
“四堂齐——”
“五堂齐——”
“六堂……六堂齐——”
钟声又是四起,人一走,所有人都忍不住好奇心,围在一起议论为何忽然搞突袭,一时间人声鼎沸,众说纷坛。
赵贺司在听到“齐”字时,心头的巨石也卸了下来,转眼看正往外去的宋离苏,见他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,似乎什么事情都无法打扰到他,所有事情都不被他放在心上,这副模样让他很讨厌。不过他更好奇的是,是什么让至初改变了外出的决定?
而赵贺司想不到的是,唐至初压根没打算外出。
宋离苏那时无心练剑,便去了七堂,他想试着阻拦一番。他初到七堂,便见一个与唐至初身形相似的女子走到墙后翻了过去,接着,又一个女子的身影走了出来,她左顾右盼一会,又跑开了去。
宋离苏从遮挡的建筑后出来,走到方才唐至初翻出去的墙脚下,脚尖轻轻一瞪,便到了高墙上。就在此时,一道身影从外翻上了墙,见到他吓了一大跳,脚底一滑,往下坠去,摔的时候还不忘顺手把他拉下去……宋离苏在她松手时翻了个跟斗,稳稳地站在了地上。
可唐至初整个人是前倾的,她眼睛一闭,眼看着就要着地了,整个人好像被什么挂住了,悬在了地面上空。她睁开左眼一看,看见一双脚,转过头,看到是宋离苏手抓着她的腰带,才没摔下去,她欣喜一笑。“宋……嗷——”
问候还没说出口,他便松了手,她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,吃了一嘴灰。她撅了撅嘴,摔这一下要比直接摔要轻得多,只是救都救了,干嘛还松手!她爬起来,拍拍身上的灰。“宋离苏,你怎么在这里?难不成……”唐至初凑近了过去,笑得不怀好意。“你也想出去吗?”
“没有。”宋离苏将手背到身后,转过头去,找了个说辞。“受人之托,来劝你回去。”
“是受人之托还是你本意如此呢?”
“总之,回去。”唐至初这一问,他竟不知如何回答,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担忧借着这个借口来寻她,还是真的因为赵贺司一番求情而来,于是刻意回避了这一问。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好的理由:只是不想她借着帮自己的理由惹祸上身。
唐至初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,此刻的宋离苏太反常了,她要好好欣赏。她猜到了赵贺司会去找宋离苏帮忙,她没想到宋离苏真的会来,她预想中是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。
“你担心我了,对吗?”她脸又凑近了去,一动不动盯着宋离苏那双漂亮的眼睛。他先是闪躲了一下眼神,又转过头去,留给她一个侧脸,一口否决。“没有。”他的耳朵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因为害羞,有了一抹绯红。
唐至初发现了新大陆一般,想用手去戳戳看是烫的还是凉的,快触碰到时,手腕就被一把抓住。他转过头来,无意间对上了她的双眼。
四目相视,他冷着一张脸,而她的笑也僵在了脸上。如果用潭水来形容他们的眼睛,那宋离苏便是深不见底,而唐至初便是澄澈如镜。他手的温度透过衣物传到她的手腕,她感受到了一阵温热。
在那短短的一瞬间,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。
但也只是一瞬间的错觉。
宋离苏立即松开她的手,将自己的手背回了身后,他暗暗松了一口气,方才的失态让他现在有些困窘,他明知于礼不合,但他仍旧下意识做了,他分明可以躲开,为何要抓住她的手?同她在一块时,他总是出错。
唐至初抓着自己的手腕,她也感受到了略微的尴尬,更多的是欢悦,方才的肢体接触好像刺激到了她的心脏,跳得极快,第一次如此沸腾,像要崩出了心窝。宋离苏用转身来回避,她用笑来掩饰。“放心吧,我没想要出去。走吧,回去抓老鼠。”
六堂处。
一个身影走到唐至初房门前,见她房门紧闭,屋内昏暗,伸出手敲了敲门。
“有人在吗?”无人回应。她左顾右盼见大家聊得起劲,无人注意她,她暗暗吸了一口气,用力推了一下门。
门果然没锁。借着月光她用火折子点了一盏灯,她提着灯往里走着,走到里屋,她掀开床帘,见被子隆起,形状像是睡了一个人,她一把掀起,哪里是人,明明是两个睡枕。她露出一个气急败坏的表情,这些守卫真是太蠢了,就这还查不出来。她跺跺脚,转身往外走去,她跑回自己房间,刚关上门,脚下却被什么一绊,她整个人都往地上摔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