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柒的眼瞳布了满血丝,嘴唇剧烈颤抖。
司不忧叹息了一声,将乱爬乱动的棠儿紧紧抱住,又道,“以往我总在想,你这种性子的人为何要生在帝王家?当权者个个都心狠手辣,你的心软和他们格格不入,善良也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幸。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。”
柳柒不可否认师父说的话,如果当初他不顾旧情将赵律白的所作所为昭告天下,便不会有后面这些事发生,他的宽容和仁慈反而成了赵律白变本加厉的筹码。
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何用?
柳柒倒行逆施,将体内真气悉数打乱,良久后,他终于冲破穴位的禁锢,身体恢复行动之际也吐了一口鲜血。
“砚书?!”司不忧惊骇地看向他,“你怎么能——”
话音未落,便见柳柒冲出马车,身体猝不及防地跌落在官道上。
“砚书!砚书!”
马车没能及时停下,司不忧的呼喊从身后传来,柳柒却恍若未闻,从滚滚黄土中爬了起来,疯怔般往回跑去。
关外尘土飞扬,北狄的七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雁门关挺进。
萧煦国和二子、三子、四子常年镇守雁门关,曾在这里历经了数十场战役,早已对此地了如指掌。眼下他们虽然只剩了不足两千的兵,但萧煦国一如既往地沉着,利用各处关隘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设下防守点。
“爹,东面山口已经布下了巨石阵。”萧楚逸道,“那些石头还是两年前准备的,没想到会在今天派上用场。”
萧煦国点了点头,回头对萧千尘道:“雁门关的地势对你和戎儿来说颇为陌生,你们兄弟俩就跟在我身边正面迎敌吧,楚逸、君安以及韫生则带兵前去设伏,若是敌不过就尽快撤回,莫要恋战。”
三子齐声道:“是!”
一两千的将士对抗七万北狄军无异于以卵击石,好在长城外面地势险峻,萧煦国还能再抵抗一段时间。
不多时,述律英的赤色旗帜出现在众人视野里,浩浩荡荡的北狄铁骑正迅速朝这边赶来。
入关途中要经过一处狭隘的山口,此处只容得下一辆战车通过,萧楚逸等人便是在这里设下了巨石阵,等候敌军的到来。
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,北狄大军仿佛早有准备,在他们投石之前就已架起了木槾做防御,萧君安蹙了蹙眉,看向萧楚逸道:“二哥,他们怎么知道此地有埋伏?”
萧楚逸道:“述律英此人年纪虽小,但他自幼熟读兵书,对中原的各处关隘和军队都略有了解,自然知道我们会在这里设伏。”
箫韫生道:“赶在他们过来之前投石吧,就算伤不了人,也能阻止战车的攻进。”
萧楚逸点头道:“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,倘若他们敢清路障,便将其射杀。”
说罢下令山上的将士们松开闸阀放下滚石,巨大的青石自黄沙土坡上滚落,声响震天,仿佛整座山体都在颤动。
然而滚石数量有限,弓弩亦不足以对抗数以万计的敌军,挡路的巨石很快便被清理殆尽,箫韫生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北狄大军继续前进。
“撤退!”萧楚逸不得不下令退兵,回到萧煦国身旁与他共同迎敌。
半盏茶后,述律英率领大军进入了舒家坳,与驻守峡口的萧家军遥遥相望。
萧煦国早过了花甲之年,长达半年的作战几乎耗尽了他的体能,盔帽下的头发已然发白。然而岁月不掩铮铮铁骨,他紧握长戟守护大邺疆土的模样一如年轻时那般巍然。
述律英勒马止步,目光凝在那面破损的“箫”字军旗上,朗声说道:“箫侯爷,前方便是雁门关,若您退出关外,可免于一死,亦或是归降北狄,封王受赏,流芳百世。”
萧煦国道:“你已经追到此地了,还不明白老夫的意思吗?”
述律英道:“本王敬您是位英雄,所以才百般劝降,若您执迷不悟,就莫怪本王不留情了。”
关外的风格外凛烈,吹动旌旗哗哗作响,连同盔帽上的红缨也在猎猎翻飞。萧煦国眯了眯眼,问向身后的一众将士:“今日一战,十死无生,你们当中可有谁愿意归降北狄,自此享受高官俸禄,荣华一生?”
将士们身上的盔甲被一层金芒笼罩,仿佛平添了几许刚毅之色。
老侯爷的问话没有得到任何一人的回答,几息后,萧煦国又问,“诸位是否愿意与老夫死战御敌?”
“守卫疆土,万死不辞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