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還記得第一次江天健是怎麼出現在我們的視線里的嗎?那時他化名尹雄。」
花季少女失蹤案,他怎麼會不記得,那些無辜死去的少女,那個兇手李皎,還有化名尹雄的幕後黑手。
說起來也是命運弄人,李皎一生的命運轉折始於一封情書,那個叫謝飛飛的唇角有痣的女孩毀了他的一生。他的妻子王蘭蘭唇角也有顆痣,每當他把她壓在身下時,他就把她想像成謝飛飛盡情地折磨。後來王蘭蘭忍受不了提出離婚,他一時恨意上涌失手殺了王蘭蘭,如果沒有尹雄的出現,事情也許就到此為止了。
尹雄並不認識李皎,他只是無意中撞見了李皎殺人,正常人撞見這種事要麼逃走,要麼報警,尹雄卻不是,他既沒有逃走也沒有報警,而是教會李皎如何處理屍體。在他的循循善誘下,李皎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恨意噴薄而出,於是才有了後面的花季少女失蹤案,那幾個花季少女無辜被害,僅僅是因為她們唇角有顆與謝飛飛一樣的痣。
還有鄰省的那起連環殺人案,那個叫做武大海的公交司機,殺了與他結怨的四個人,也是被他所誘導。這些人跟他沒有一毛錢關係,可他卻喜歡挑動別人心中的惡念,誘使別人去犯罪,而他則躲在幕後,看著一出出大戲上演,享受著成功者的樂趣。
「你這麼一說,還真是有點像。」余海洋拍了下額頭,他是沒往那方面想,江曉峰這麼一說還真是跟江天健的風格很像,那個流浪漢也是這樣套出蔡建國的心裡話,然後一步一步誘導他往犯罪的道路上走。
「我馬上回去再提審他。」余海洋說著就要走。
「記得仔細些,一點也不要遺漏。」江曉峰提醒著。
「放心吧。」余海洋揮揮手,他還記得江曉峰提審李皎時的情形,反反覆覆詢問李皎與尹雄相識的每一個細節,每一句對話,差點沒把李皎逼瘋。
但願這次能找到江天健的線索,江曉峰看著余海洋的背影眉頭緊鎖著,一天沒抓住江天健,他心裡就一天不得安寧。
他之所以能馬上能把那個流浪漢與江天健聯繫起來,並不是他江曉峰有什麼過人之處,而是他對江天健比其他人更熟悉一些。
江天健這種人的心理不能按正常人心理來推斷,自從確認江天健的身份以來,江曉峰已經把他的資料研究了無數遍,也請教過一些犯罪心理學專家,詢問他們對這種具有反社會人格障礙的人的看法。
這類人差不多都有著類似的不幸童年,家庭生活極度缺乏關懷和愛,每個人都是痛苦的縮影,以致於長大後無法與人真正建立聯繫。他們既冷酷無情,又極度自我,他們不認同社會普遍認可的道德標準,只認同自己設定的道德標準。
這種人格障礙一旦形成很難治癒,而且他們的智商普遍較高,具有較強的犯罪能力,一旦開始犯罪就無法停止,只要殺了一個人,後面就會有第二個、第三個。他們行為成癮,毫無愧疚感還享受其中,他們可以制定精密的計劃,也可以隨性而為,下手的對象可以是得罪他們的人,也可以是陌生人,一切全憑心情而定。
「曉峰,在想什麼呢?」付雪出現在病房門口,看到江曉峰緊鎖的眉頭,她很想伸手過去幫他撫平,可她身邊還有別人。
「哦,沒什麼,今天這麼快忙完了?」看到付雪,江曉峰緊鎖的眉頭為之一松。
「不是,是有人要來看你。」付雪側了側身,江曉峰才注意到她身後站著的那個人,他微覺意外,竟然是馬可教授。
馬可教授笑著走上前來與他握手,他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,頭髮整齊的梳向腦後,笑容可親,舉止得體,頗有紳士風範。
「江隊,我們又見面了。」似乎感覺到江曉峰目光里的疑問,「哦,我今天來找付雪,想問她過年回不回美國,如果回去可以一起走,聽付雪說江隊住院了,我就過來看看。」
「謝謝你來看我。」江曉峰臉上也堆滿了笑容,他心裡對馬可這個人並無太多好感,馬可給他的感覺有點詭異,可馬可是付雪的朋友,應有的禮貌他還是會做得很好。
兩人閒聊了幾句,馬可詢問了一下江曉峰的傷勢,聽說已無大礙,臉上露出放鬆的表情。想到馬可也是犯罪心理學的專家,他臨時起意向他請教一下。
「馬可教授,你對具有反社會性人格障礙的人怎麼看?」
「這是極其危險的一類人,最好不要碰到他們,一旦落到他們手裡,性命很難保全。」馬可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,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。
「馬可教授碰到過這類人?」
「是的,以前協助美國警方破過幾個案子,其中一起案子的兇手就是具有反社會性人格障礙的人。這種人格障礙三言兩語說不清楚,江隊如果對這方面感興趣,我倒是可以推薦你看幾本書。」
「好啊,那我先謝謝馬可教授了。我想再請教一下,具有這種人格障礙的人能治癒嗎?」
「有很多專家認為這種人格障礙是可以治癒的。」馬可教授臉上露出不屑的笑容。
「那馬可教授的看法呢?」
「我不敢說這種人格障礙就一定不能治,但治癒的可能性幾乎為零,至少我就沒見過治好的,沒治好他們反被害死的所謂專家我倒是見過。所以我一直主張的都是,發現這類人就應該馬上把他們與社會隔離,不要妄想去治癒他們。」
江曉峰點點頭,兩人又交談了幾句,馬可告辭離去。
付雪送了馬可之後又轉回病房,她今天似乎心情很好,臉上一直帶著笑容。
「今天怎麼這麼高興?」江曉峰拉過付雪的手,讓她坐到自己身旁。
「小囡的家屬沒再鬧騰,我當然開心了,這兩天為了應付他們的投訴,又要寫報告又要整理資料還要聽別人的閒言碎語,都沒心情工作了。」
「他們以後都不會再鬧了。」江曉峰把蔡建國的事情大概跟付雪說了一下,小囡那雙明亮的眼睛浮現在他眼前,那麼好的一個孩子卻遇上這樣的不幸,江曉峰心裡有點黯然。
付雪半天沒有說話,她把頭靠在江曉峰的肩膀上,柔軟的秀髮擦過江曉峰的下頜,酥酥麻麻的感覺順著皮膚傳到了江曉峰的心裡,他親了親付雪的秀髮,把她摟在自己懷裡。
他知道她心裡難受,按理說她做為醫生已經見慣了生死,不會輕易對這些動容。可江曉峰知道她表面雖堅強,內心卻柔軟,就像是一個蚌,堅硬的外殼只是偽裝,而在他面前她不需要偽裝。
命運本就不公,能夠改變它的只有自己,他們不是救世主,拯救不了所有的人。小時候,江曉峰最想拯救的就是付雪;而現在,他的小女孩已經能夠拯救別人。
他知道她並不需要過多的安慰,他只需要像現在這樣,在她疲倦的時候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臂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