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幕僚慢慢道:“今日胡轻侯动手殴打光禄勋衙署,虽然这伤情只怕有些过了,胡轻侯一个少女能够打十一个男子?多半是夸大其词了,但胡轻侯颇有气力,懂些格斗,只怕是真的。”
他看着杨赐和杨彪,道:“能够知道胡轻侯精于格斗,并且自然而然将她安排在武将职务上的,除了同为武将的大将军何井外,还能是谁?”
杨赐想到太尉府在光禄勋衙署中的人手一日之间门尽数受伤,心中竟然有些动摇了,难道真的是何井推荐的?但会不会太明显了?
杨彪脸色更青了,养了一条狗,竟然反噬主人了?他厉声喝道:“来人!杨某绝不让何屠夫好受!”
一群幕僚用力点头,何屠夫想要背弃太尉府,那还有什么好说的,必须全方位干掉何屠夫。
“且慢!”一个稚嫩的童声传了进来。一个衣衫华丽的小童走进了大堂,众人都认得那是杨彪的儿子杨休,今年才七岁。
杨休进了大堂,对众人微微作揖,道:“吾料此事绝不是何大将军所为。”
杨赐微笑,一个黄口小儿懂什么,但他很喜欢这个孙子,道:“哦,为何?”
杨休道:“何井为何拜在祖父门下?此因今日可还在?若还在,何井得罪了祖父,又有何好处?”
杨赐愕然,没想到小小年纪的杨休竟然有这般见识。
杨彪和幕僚们静下心细细思索,只觉杨休的道理简单明了,是他们过于冲动了,何井绝不会在此刻得罪太尉府。
杨赐捋须大笑:“想不到我家竟然出了个麒麟儿。”
……
大将军府。
荀忧长长地叹息:“可惜,可惜,我等该征辟胡轻侯为官的。”
周围的幕僚转头看荀忧,荀家有八龙、八骏,可惜大将军府一个都没能征辟到,而这个荀忧明显是个水货,竟然觉得大将军府该征辟一个女子。
陈琳急忙笑着道:“胡轻侯身为一个女子竟然有些武勇,公达向来爱惜勇士,不免有些惋惜。”
荀忧看了一眼陈琳,笑了笑。
何井没空理会是不是该征辟胡轻侯,他只关心一个问题:“究竟是谁拔擢了胡轻侯?”
世人皆以为是他悄悄举荐了胡轻侯,以回报胡轻侯为他出气,哪怕是大将军府中都有一些边缘人物如此作想。洛阳城内与孔二十最不和睦的人非何井莫属,孔二十被羞辱后最开心的也非何井莫属,不是何井举荐了“凶手”胡轻侯,还能是谁?
何井真心委屈,他真的没有举荐胡轻侯为官,他能够在洛阳城中风生水起就是靠长袖善舞,谁也不得罪,怎么可能自找麻烦?
到底是谁拔擢了胡轻侯?胡轻侯又为什么要在光禄勋衙署大闹?
何井阴沉着脸,环顾左右,缓缓问道:“胡轻侯的背后究竟是谁?又想干什么?”
一群幕僚尽数沉默深思,是谁?究竟是谁?
荀忧同样沉默着,再一次对何井以及大将军府充满了鄙夷和不屑。胡轻侯的背后是谁?这不是明摆着的吗?能够不通过朝廷程序直接拔擢胡轻侯的人能是谁?胡轻侯任职的光禄勋衙署又是谁的地盘?又是谁在光和元年公然宣布售卖官爵,自关内侯以下至光禄勋衙署虎贲、羽林等部门各个职位明码标价,只看求官者有没有银钱,不问求官者学问、品德和出身?
荀忧微微闭目,似乎在苦思,与周围的幕僚一模一样。他心中苦笑,何井是个会做人的,但是做事就有些莫名其妙了,这不应该啊,难道有他还不知道的理由?
荀忧没有一丝一毫站出来向何井说明幕后之人是谁的意思。且不说那幕后之人的名讳不太好提出来,只说这大堂中数十个幕僚,难道个个都没有看出来?
荀忧是不信的,至少陈琳肯定看出来了,但看陈琳的表情迷惘得太假。还有多少人看出来了?
荀忧认为至少还有十来个人。大家都是从各地被征辟而来的,学问、名声、智慧、家族、经历、阅历等等其实都差不多,如此简单的事情会看不出来?只是大家都在装傻。
真相说出来不好听,何必说出来?
公布了真相,又如何自处?
荀忧脸上一片迷惘,与其他幕僚一模一样。若是说出背后之人是当朝皇帝,他们这些大将军府的官员、幕僚等等该怎么办?是“背主”,帮着皇帝修理大将军何井?还是“背君”,帮着大将军对抗皇帝?
荀忧后悔极了,这洛阳的水真是深啊,他到洛阳前怎么都没有想到铜马朝第一红人、国舅何井竟然与皇帝刘洪暗潮涌动。早知道就不来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