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9章
临出门前,忽又听那人问道,“静姝,你可记得细作最忌讳什么?”
静姝垂着眸子,“奴是公子的人,不会爱上陆大人。”
你瞧,这便是细作的悲剧,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于另一人,唯有心是万万不能的。
木纱门开了又关,静姝轻细的脚步声很快便消失不见了。
小七卷在锦衾里许久都不能合眼,眼睁睁地看着窗外天光已白,蓟城人家的鸡鸣狗吠依稀可闻,带得西林苑的猎犬也无端吠叫起来,人却再也睡不着了。
昏昏沉沉的又不知过去多久,听见内室的木纱门轻轻一开,小七一激灵,立时清醒过来,便是背着身子,依旧知道是那人来了。
那人的脚步亦是轻的,就在榻旁坐下,并不曾惊扰她,也没有说什么话。
她不知那人坐在一旁到底在想什么,但全身紧绷戒备着,竟将额头绷出了一层薄汗来。
好一会儿过去,倏然额头一凉,那似象牙雕铸般的手竟在她的汗珠上轻轻地一抹。
啊,她那两排长睫抑制不住地翕动着,愈是装睡,愈是生怕被那人瞧出来,因而愈发地闭紧了双眼。
啊,愈是闭紧了双眼,那两排长睫愈是抑制不住地翕动起来。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,脖颈耳畔竟突地一红。
她自以为十分聪明,这些小把戏却早落在了那人眼里。
你听那人说什么,“你把自己包成这样,好像个饼饵。”
小七脸颊腾得一红,可不是,可不是像个饼饵。
木兰暗纹的银白锦衾将她裹着,她偏生又蜷着身子,可不就像一个饼饵吗?
索性也不再装,似只蝉蛹一样蛄蛹着坐起身来,凶巴巴道,“公子才像饼饵!”
不,你瞧他一身张扬的绯色,那他还似一匹红棕棕的汗血宝马呢!
见那人眉眼含笑,目光温柔,并不与她计较到底谁像饼饵这件事,他说,“小七,我带你进宫去见父亲母亲吧。”
那人好好说话,她自然也要好好说话,因而问道,“进宫干什么?”
那人笑道,“父亲与母亲都想见一见你。”
小七原以为自己是见不得人的,不曾想燕宫那两位至尊至贵的人竟要召见,可她又有什么好见的呢?
她不知道,但心里微微一动,不由地又问,“见我干什么?”
那人捧住她的脸颊,俯首抵住了她的额头,温声道,“他们很喜欢你,想与你说说以后的事。”
小七心头一暖,原来她也是有人喜欢的。
可她的以后在哪儿呢?
她是魏人,她的以后在魏国,她不知道关于以后的事与庄王和大周后有什么可说的。
才想寻个由头回绝,可那人已把衣袍塞到了她的身前,又在她额上印了一吻,他说,“我等你。”
那人言罢起身,昨夜的荒唐早已不见,倒似个君子一般知道非礼勿视,掩紧木纱门便去外室等着了。
小七自锦衾中伸出双臂,一双纤细的素指在衣袍上轻轻触摸。
哦,那是一件与他一样的绯色华袍。
里里外外总共三件,张扬的绯色与夺目的宝蓝横冲直撞,端端地攫住了她的心口。
恍恍然记得从前有人与她一同穿着这般的颜色。
那个人是谁?
天光大亮,那人绯色的身影在木纱门的那一侧清晰可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