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看清了杨妙华,徐中医就像解脱了似的,仿佛交接一般,赶紧对她说了几句,大意就是其实没大毛病,不用这么紧张之类的,然后就赶紧收拾包袱药箱的出门去了。
聂菊芳都被他这急匆匆的样子整的一愣一愣的,他都出门了才想起追出去,找人安排驴车给人送回去。没道理人家帮了这大忙光是给点诊费药钱的吧?总得怎么请来的就怎么送回去啊!
杨妙华被劈头盖脸一顿嘱咐,也没生气,心里反而是稳了。
上辈子不了解,也没怎么跟徐中医接触过,毕竟人穷到极致,只要不死人,什么病都得忍,因为啥样的医生都看不起的,更别说还是徐中医这样有传承的老中医。这辈子她才知道一些内情,人家还真不是他们这地界的人,祖上是封建王朝末期为了避难才跑到他们这边山里来的,所以说别看现在都在这穷山坳里,人家还真跟他们这些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的泥腿子不一样,是有真本事的。
既然他都这么说了,那翠仙儿的情况肯定就不会差到哪里去。
至于外面人会那么说,一来嘛,没看聂菊芳都这么着急追问,外人会有点揣测也正常。二来谁还没有点见不得人好的阴暗心思呢?眼瞅贺家日子越过越好,之前还嘲人家没个后的,现在大胖小子都生了,那不就只能暗戳戳盼着别人出点啥事儿。这不抓着个机会就赶紧说了,毕竟外人
不知内情,看着接生婆赤脚大夫卫生站……一波一波的来,那能不觉得搞得很凶?
杨妙华其实还是能理解这种心理的,上辈子她自己有时候也是这样。要说有多恶毒也不至于,也不会红口白牙就造谣或者诅咒别人。但若是生产队那几家特别出息的突然出了点事儿,哪怕只是件小事儿,大家也会多说几次,说是见不得人好,也是想寻求一点平衡。毕竟自己的日子这么苦这么穷,看着别人全家幸福儿女出息难免会心生羡慕,当得知对方其实也有某个方面的缺陷和不幸的时候,会感觉到那么一丁点的公平——哦,原来老天也不是把好处都给一个人占完了。
不过自己这么想过,有过经历,她很清楚,外人的想法只要不付诸实践,其实对当事人根本一点影响都没有。
就像上辈子,要说她真正嫉恨和诅咒的,还得是那些个公社干部,上面有什么扶贫政策扶贫项目,那些人从来不会通知百姓什么的,而是跟自己的亲戚朋友一起造假来瓜分扶贫钱款。而真正的底层农民,就看着公社干部那一圈子的人,一会儿养兔子一会儿说种蘑菇,都是起了个开头就没了后续,弄得大家完全不懂他们这样过家家的瞎折腾是在搞什么。要等很多年后,他们才知道原来那些都是上面拨款扶持的扶贫项目。那时候人都老了,就看着公社干部一个个有车有房,
甚至公社一条街的房子都是书记的……所以杨妙华也恨这些人啊,包括更多的底层农民慢慢也都知道了这些破事了,大家互相说,互相诅咒他们要倒霉,盼望着他们恶有恶报,然而有什么用呢?并没有,那些人还是盘踞在乡里,把公社干成了家族企业。所以说啊,想要靠诅咒靠意念达到目的,简直是做梦。对恶人尚且如此,这辈子杨妙华又没做什么坏事,别人的嫉恨对她而言就更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了。
心里担忧去了大半,她也能好好坐下来看望弟媳妇和小侄子了。
这一看她吓了一跳,翠仙儿怎么胖了这么多?其实也并没有多么的胖,主要这年头大家都瘦,干筋筋的不说跟瘦猴一样也没好哪里去。只有日子过得极好的人家才可能养出胖子来。至于那种生病或者不健康的浮肿虚胖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。说唐翠仙儿胖了很多,也是跟她之前相比。
杨妙华之前来那次就看到唐翠仙脸上有肉了,肚子也大,当时觉得孕妇多吃点补好点是正常的,身体壮实才有力气嘛。但这回比上次可是还要明显多了,脸上居然都是肉嘟嘟的了,在这个年代的农村是多么难得一见啊!母体都这样,也难怪胎儿会有八斤了。
唐翠仙儿昨晚生产完就吃了东西,后头说疼又喝了一副药下去,平平稳稳踏踏实实睡了一觉,直到日上三竿了才醒,起来聂菊芳
也是按照徐中医说的给她做的早饭,吃的都是白米饭,这会儿精神倒是挺足,那张肉嘟嘟的脸也是红扑扑的,光看这状态根本想不到那个生了一天一夜都难产的人会是她。杨妙华刚想感叹年轻就是好,想想自己夭折了的儿子,想想自己以前产后的憔悴和艰难,瞬间就说不出来了。所以不关年不年轻的事儿,纯粹是这家里养得好。
早知道她先进来看了产妇,也不至于跟徐中医磨叽那么久了。
她又抱起孩子来看,不愧是八斤,这一上手是真沉哪!而且这胖小子就是不一样,别人家娃娃生下来头几天都得是皱巴巴的红彤彤的,这小子现在也就是还有点红,倒是不皱巴,圆滚滚肉呼呼的,简直比兰珠刚出生那会儿还可爱。
聂菊芳也高兴:“这胖小子,真的是让他妈遭了罪了。以后啊,一定要听话,要好好孝顺妈妈。”
“对对,翠仙儿还是你有福气。”
翠仙儿也笑呵呵,聂菊芳已经指挥希光去打荷包蛋了,他们吃了饭,杨妙华可是没吃午饭就赶过来的。
杨妙华也没客气,这是亲戚间正常的礼数。主要现在贺家也不缺这荷包蛋,她没必要拒绝来拒绝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