倏然身后的门被一双素手拉开,他第一反应,便是利落地闪身,跳到了南面廊芜尽头。
目之所及,为之一定。
开门的身影相隔甚远,但依然能清楚地辨认出,是他朝思暮想的熹色。
她看起来,似乎瘦了许多。
身形羸弱不禁风,手指攀着门框。她好似发现了什么,正往这边张望。
他本是要来见她,却临了,生出了懦夫的退避之意,竟然躲开了。
被雨淋湿的背抵住身后的雕花窗框,李朝琰闭上了眼。
满脑子,都是太后在耳边犹如魔咒般的声音。
孩子……
她失去了一个孩子。
他曾经苦苦哀求,请求她让他当一个真正的阿耶,可事实上,他连保护她们母子都没有做到。
李朝琰,你有何面目,再出现在她的面前,干扰她一直以来都向往的平凡生活?
自嘲漫上心扉,这一步,始终没有跨出去。
他到底还是,临阵退缩了。
烟雨中,出现了另一个男子的身影。
李朝琰在那个男人挎着小篮,出现在熹色面前之时,他抬高视线,尽力看清那男人的身形,却徒劳地只能瞥见一抹青影。
他们似在交谈。
他将小篮递出,她温婉地收下来。
她回屋去,取了一把油纸面竹骨伞递给男人,他含蓄道谢。
短短几息,胜过任何话别。
烟雨中,长廊尽处,再也没有了人的踪影。
雨水浇透的青砖地面,唯余数点绯红如血的茱萸,在雨中染了尘埃。
之后几次,李朝琰矛盾地来过春芬别馆几次,想见她,却总是在最后关头退缩。
每当她推开门扉,总能瞥见又轻又快的影,从眼前摩挲而过。
起初熹色以为是鸟,后来,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见鬼了,再之后,便是今天。
她终于确信,那不是鬼,而是李朝琰装神弄鬼。
熹色讨厌被这样窥伺着,这让她有无所适从,根本藏不住隐私的感觉。
李朝琰几度在看见熹色时,她都与那个姓徐的男人在一起,他嘴上不说,脸上时刻挂着“嫉妒”二字。
尽管他们在自己面前旁若无人地亲昵,李朝琰却悲哀地发觉,自己好像并无立场阻止。
由始至终,他不算是骆熹色的谁。
外室的身份,早在离开洛阳之后便解除了,不是么。
水中央的一切,她没带走半分。
是他对不住她,他没有颜面也没有资格见她。
可他心里,却起了一丝阴私之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