倘若那个姓徐的男人,不值得托付呢?
然而打听来的一切消息都足以证明,徐倾泓是个正直、仁善、待人温和的老好人,不缺钱,也不缺人脉,一手医术足以养活自己的妻子,对于平民来说,他挑不出瑕疵。
他身上有一切,熹色喜欢的,那种属于自由的味道。
李朝琰袖口下的手攥住了拳,扳指在食指用力抵下时,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细纹。
看着她奔向旁人的一刹,伪装着戴在脸上的自持和矜傲,碎成了粉末。
接着,视野便再度陷入了熟悉的全暗中,什么都看不见。
“步顺。”
身后的男子跟进一步。
李朝琰接过了步顺手中的帷帽,拉过皂纱面,将帷帽戴在了头上。
步顺遵照陛下命令指示准备的帷帽,不过是为了掩盖,陛下双目失明的事实,好让旁人轻易不能察觉。
眼下这时节,外头闹哄哄的,不知要如何解决,步顺正在犹豫,是否亮出自己虎贲中郎将的令牌,消弭一场干戈。
那头,因为儿子被裴元谨带来的人打了一棍受了伤跌倒在地,孙大娘大叱一声,拎起棍棒冲将进来,大发神威,将裴元谨的几个随从打得胳膊腿争相折断,哀嚎四起。
衙卫终于看不下去了,再打下去,非出人命不可。
他们赶紧制止了械斗。
好在械斗已经因孙大娘的神威而接近尾声,只消收拾残局了。
几个衙卫断不好案子,面面相觑,不约而同地想到,索性就将这些人全部拉回府衙,让青天府尹来审理。
这下可好,不但裴元谨的人被请走,孙大娘和徐倾泓也被请走,熹色照看徐倾泓伤势,也随之一块出了门。
最后落下的,是看起来极其无辜,根本没参与打斗,但因为好心接住了即将摔跤的当事人,也被牵扯其中的,李朝琰与步顺二人。
衙卫也没把他放过,等别人都走了,他转回来,对两人上下地扫视。
青天白日,扣着帷帽,不能见人,看起来绝非善类。
“你,你们,都随我走一趟洛阳府。”
那洛阳府尹郑高义上任三年,没见过这样一桩“大案”。
公然于城中,持械斗殴,所牵涉还甚广,这一来,便往他的衙署乌泱泱站了一二十人。
郑高义这几年还没办过一样让人竖大拇指的案子,心想这回可来了。
这持械斗殴,好判,谁先动的手,谁就身犯律法,赐下几十臀杖,以儆效尤。
王法条条,有律可依,这回可谁也说不了他乱判冤案了。
因此这洛阳府尹往正堂上一坐,目视众人,惊堂木一敲,一咳嗽,清一清喉咙里的老痰,便威严自重起来:“堂下何人?都先,自报家门吧。”
熹色本是与孙大娘、徐倾泓站在一起,没想到身后还有人进来,回眸一瞥。
见是李朝琰,她的心急遽一跳,忙转过脸来,暗暗想道。
好险。他……他既然戴着帷帽,我看不见脸,那便不算是有违誓言吧?
可是,可是这里恐怕只有她知晓李朝琰的身份了,他堂堂大魏天子,本该明堂高坐,睥睨九重,缘何也来到这小小公堂之上?
一会儿自报家门,他要如何说?
裴元谨当先坦诚姓名:“回府尊大人,草民裴元谨,吴中人士,经商走南闯北,故经宝地。”
洛阳到底是东都,南来北往的商客是不少的,郑高义虽轻视商人,但看裴元谨品味高雅,衣着华美,猜测他应有些底蓄,便微微点头,微笑,目光示意下一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