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确有负于自己,当初承诺娶她为妻,之后,郭太后却险些取了她的性命。
她知道李朝琰是李朝琰,郭太后是郭太后,但太后毕竟是他的生母,就如孙大娘与符漕运使,二人也是因为母亲的从中作梗而最终分开。
有些人,并不匹配,强扭在一起也不会得到旁人的祝福。
她这样的身份,对李朝琰就是不配。
誓言在耳,她亦不能失信。
所以,不如就此算了。
可熹色,拿捏着手中的一沓染了他血迹的钞引,那些一别两宽的话含在口中缠绕了一遍又一遍,实在难以说出口。
她要如何,才能对这一切熟视无睹?
“你……”熹色知道他不会强行带走孩子,心稍稍放下,终究还是问了出来,“你怎样了?”
李朝琰勾了下嘴角,手掌缓缓抵上胸膛。
压下嗓音,这般回她:“无碍。”
熹色却隔着帘,看他弯腰,拿了一条帕子,试图不着痕迹地掩饰什么,掌心握住帕子,抵在唇边,又是闷闷的一串咳嗽声,几乎都是带着血的。
她看到李朝琰拂了拂手指,强装出并无大碍的模样,对她逞强道:“色色,你放心,你不让孩子认我,便不认,我虽不能做他的阿耶,但将来亦会对他寄予厚望,托付重任。反正,反正朕也不会再与他人生什么孩儿了。”
熹色一阵沉默,良久,道:“你也不必如此想,这孩子可能是女儿。”
李朝琰呢,居然跟她说:“那便做女帝。”
“色色,其实我一直知晓,你待我,如裴元谨一般无二,裴元谨负你,你失望之下便弃了他,如今是我负你,你自然也不会再喜欢我了。从前,你在水中央时,便一直想得到自由,我没有权利阻拦你,去追寻你要的生活。”
熹色听得直皱眉头,这真不像是李朝琰能说得出来的话。
她几时将他当裴元谨了,那个人,根本不配和他相比。
“那个他,”李朝琰犹豫之间,还是问了出来,“待你可还好么?”
如此谨慎,甚至含着卑微。
熹色甚至怀疑那帘幔之中的,并不是他。
熹色蹙着秀丽的眉梢:“谁?”
李朝琰心道,哦,原来还远远没有到那一步,色色对他一点心思都没有。
她毕竟,最喜欢的还是自己。
唇角勾了勾,吐出的字却愈发虚浮轻飘,透着一种病入膏肓的虚弱之感。
“那个,春芬别馆的男人。”
这下,熹色可听懂了。
听懂了之后,她险些因为他气笑,但终究,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太过虚弱,熹色把眉梢皱着,对他道:“不是陛下让符漕运使将民女安排在春芬别馆暂住的么。既如此,那徐郎君就是我的店东,他在医馆授我些医术……”
熹色按下想替他看一下脉象的念头,怕自己一旦流露出关心,会令他重燃希望,更加不放她离开了。
原来如此。李朝琰差点儿开始怀疑,自己实在是一点魅力都没有,才会令熹色在这样短的时间内,便又对旁的男人动了心。
他极力压抑上翘的唇角,怕自己再问下去,兜不住在她面前泄了气。
他“虚弱”地趴在案几上,缓缓点头:“若有旁人待你好,我便也放心了。色色,你一切都好,那便,不要我了吧。”
熹色走出刺史府,回到春芬别馆,仍然觉得不大对劲。
李朝琰那些话,时时在她脑海中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