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兄长。”君衍转过头,神色复杂地看着君淮。
君淮微微叹气:“我虽不知道,当时在穗城究竟发生什么事,但这一定并非你所愿。你有什么话,总该和他说,有什么误会,总该解开。不然,便是遗憾终生了。”
他说罢,又笑:“我知晓你的心思。你这
次去辽东,我不会告知韶氏,给你增添那些不必要的烦扰。”
“有些话,他在的时候不说,总想着在君氏,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,还有机会。或许是他在杭州待的太久,久到我们都忘了他是韶氏的,辽东才是他的故乡,他迟早有一天要回去……就是太突然了。”
“……若不是因为君氏这里实在脱不开身,我又何尝不想同你一起去呢?”
他们兄弟二人,这才发现这二十年里他们从未真正了解过韶言。如今细细想来,韶言自戕又岂是突如其来,分明是早有预兆。
可惜他们都没有将那些异常挂在心上,若是早些发现,是不是就不会……
该说幸好,幸好韶言被救回来,如今还好好活着。若他就这样死了,只怕君衍君淮后半生都会活在愧疚里不可自拔。
不愿意再多做耽搁,君衍在第二日便出发去辽东。
到至宁古塔,他原打算直接去往府衙。但向驿站打听了韶言的近况后,知晓了韶言近些日子都在田里做活,君衍便直接去了高粱地。
这时节,在田里劳作的人不少,大家都是粗布衣裳,君衍走在其中分外显眼。也有人看见他,但君衍看着便不是副好相处的模样,便没人敢上前同他搭话。
他在这片地里走了两圈,似乎是在找什么人。走到第三圈,终于有个老婆婆看不过去。
这般衣着气度的公子,便是找人找的也不是一般人。老婆婆叫
住他,问他可是要找韶二公子。
“韶二公子”四个字,让君衍愣了一下。在君氏,鲜少有人这般称呼韶言。『景棠』『言先生』『韶言』……倒还真没听见过谁唤他“韶二公子”。
君衍反应过来,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老婆婆便领着他往田里走,一边走一边笑着说:“你这样是找不到他的,二公子正在田里收高粱呢。”
韶言早前观察过天象,预测出今年要早下雪。若是霜冻,便误了收获的最好时机。再耽误不得,韶言便提点了众人,东城西城一起收割。
他今年来的太晚,没赶上四月高粱播种的时候,见了已经成熟的高粱地,便觉得可惜。辽东的土地尤其适合种植,其中会宁府的黑土地又是最好的。宁古塔虽气候严寒不适合生存,但在无霜期种些粮食还是可以的。只不过这些百姓大抵是不太晓得精耕细作,糟蹋了好地。
君衍走进田间,见到韶言时,韶言正在劳作,还时不时向周围几个十几岁的少年传授种田经验。他虽然现在过得像个农夫,但仍旧和往日一样敏锐,感觉到有人往这边靠近。一抬头,便是熟悉的一张脸。
君二看着韶言,见他脸色还算好看,身子也算壮实,便微微放下心来。但韶言脖子上那道极长的纵向疤痕还是让他移不开眼,他轻声道:“韶言,好久不见。”
如此这般,韶言也总不能丢下君衍继续干活。正
好也已到了午时,韶言便扛起农具,邀君衍去寮府坐坐。
虽是君衍主动来找的韶言,但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,并不会主动开口说话。因此韶言主动问:“二公子怎地来了辽东?不去书山府,到来了宁古塔。我没接到任何消息,别怠慢了您。”
“散心而已,何必惊扰韶氏。”
“散心啊。”韶言笑了,“要说散心,姑苏同杭州,哪里不比辽东好。”
“宗主最近可好?”
望舒君点点头:“一切尚安。”他看向韶言,“倒是你……”
“我?”韶言突然觉得脖子上的伤口有点发痒,他摸了摸,笑道:“耳听为虚,眼见为实。二公子也看到了,我很好。”
君衍看起来似乎是在想事情,想起先前那名老婆婆对韶言的称呼。韶二公子……一个二公子称呼另一个二公子为二公子,怎么听着如此别扭。君衍被韶言唤了将近二十年二公子,如今才察觉出这似有不妥。
尤其现在还是在辽东,而并非君氏。
“你唤我名字便是,何必如此生分。”
他这话倒让韶言错愕。韶言刚到君氏的时候,君淮便让他对君衍直呼其名,但他总觉得失礼,称呼君衍是一口一个“二公子”。后来同君衍熟络,他也让韶言唤他名字。但韶言执拗,又是极有分寸极有礼数的,绝不肯改口。
无奈,这“二公子”便由他一直叫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