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越来越冷了。
水塘里不仅已经见不到荷花,连荷叶莲茎都见不到几个。韶言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指,认真画着塘里残荷枯叶。
今天是个阴天,风却不大,只是有些寒凉。此处鲜少有人路过,因而韶言得以独一人在这里怡然自乐。
君珵恰巧路过这里,原本都走过去了,眼角余光见了韶言,便忍不住停下脚步,想看他对着这一池残荷枯叶做什么。
“你挑错时候了,这时令可不好画荷花。”君珵的声音冷不丁从他身后响起,韶言并没有被吓到,他转过头,刚要起身,君珵就摇头说不用。
“残荷朽梗,你画这些做什么呢?”
韶言微微一笑,道:“胡乱画着玩罢了。”
今日君珵新穿了一件天水碧的衣裳,袖口还绣着昙花——韶言描来的花样,没过多时就传遍了君氏仙府的姑娘们手里,甚至不知怎地还到了烟雨楼台。一个月后,几乎所有年轻姑娘的衣裳帕子绣扇上,都多了一朵月下美人。
不说年轻姑娘,就锦绣阁骆师父那样的长辈,也有些喜欢追求新奇,学着年轻人在领口绣一朵昙花。
韶言,深藏功与名。
如果韶言没记错的话,这几天,程长公子来了杭州。可惜他在杭州待不了多久,而君珵还在烟雨楼台不得下山。恰巧今天是休沐日,看君珵的装扮,应当是刚刚会完情郎。
“珵姐姐怎
么来这边了,可是有什么事?”
这条路通往圆影小筑,想来君珵是要找君衍。君衍刚搬回来没多久,这时应当在改琴谱。韶言出来,也是担心打扰到他。
韶言只是顺便问一嘴,没想到君珵见了他,竟松一口气,两事情说予他。
“本来这事,应当同伯父或者眠之说。可是伯父正在午睡,我不敢打扰,眠之又不知道去忙什么了,我到处找不到他。到了时辰,我就得回烟雨楼台,实在等不得,只能来找晰云了。”
这得是什么要事?
似乎看出韶言在迟疑什么,君珵又说:“这件事情倒也不是什么机密要事,只是有些难以处理,非得让伯父亲自做定夺才是。”
韶言方在猜测是什么事,就听见君珵叹气:“既然遇见你,我就不用去找晰云了,就只能劳烦你将此事说给伯父。”
见她面上如此为难,韶言的脸色也郑重起来:“到底是什么事,让珵姐姐也这么为难。”
君珵道:“宜君同我说,说他姑父姑母打算将两位公子送到君氏求学。”她搜了搜额角,“他父母知道了,竟也想要效仿,打算将他三弟也送来。”
嗯?
韶言皱眉。
这事听着确实令人为难。程氏与卫氏都是世家,各设飞卢山庄与麒麟阁以供自家弟子求学,更没理由让自家公子来君氏的烟雨楼台。再说,烟雨楼台只有君氏弟子,从没收过外姓人。可东篱书塾都是些庶族公子,若
是那样,又好像不大合适……
“这……”韶言也很为难,“为何要送来君氏?”
“阿言有所不知,宜君那个三弟是同旁人有些不同。”提起程三,君珵脸上也多了几分忧虑。“他是早产儿,先天就有些不足,身体孱弱不说,又总多病,从会吃饭时就会喝药。可是药三分毒,这样一来,身子更弱了。”
“程氏的族规相比你也有所耳闻,他们一家主要以练体为主,剑法心法功法,都对人的体质有很高要求,普通人根本禁不住,何况身体虚弱的程三公子呢?但总归不能什么都不学,程宗主本来打算让他从基础开始,同他弟妹一起训练,可是也不行。程氏的训练方式,即使是最轻松最简单的,也不是他经受的起的。若这孩子偷懒也就算了,他也认真,知道身子拖累了自己,便加倍努力。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,他这一折腾,身子更弱了,总是累的晕倒,劝都劝不住。宜君担心,这么搞下去,他三弟的身子真就垮了。君氏注重教学,修身养性,听说程三公子虽然身体虚弱,但天资聪颖,书读的很好。宜君说,他来烟雨楼台没准就适应了。”
韶言听完,也开始叹气:“那考虑将程三公子送到烟雨楼台,也确实是有些道理。那……卫氏又是怎么打算的?”
听韶言如此问,君珵突然犹豫起来,她思索片刻,才斟酌语言说:“怎么说呢…
…听说这卫氏的长公子……性子不羁了些。”
哦,韶言了然,那就是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了。
“总之卫宗主和卫夫人,也是考虑到君氏治学严谨,才做此打算。”
话是这么说,但,若不是自家实在没办法,又哪会把孩子送出来。这把啊,这把是祸水东引。
“那,卫二公子呢?”韶言问,“既然是卫长公子……性子不羁,又为何要将他弟弟一起送来?难道这卫二公子也……”
“那倒不是。”君珵解释道,“这个卫二公子,听宜君说,他要比他长兄听话懂事多了。至于为何打算把他也送来,似乎卫宗主担心卫长公子远在杭州,怕惹出什么乱子来,所以才让卫二公子也一起,让他好好管住自己兄长。”
自古以来只听说哥哥管弟弟,还从未听说弟弟管哥哥,韶言觉得很是新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