韶言看到凌夫人的第一眼,就知道她是个相当精明的女人。
凌宗主得凌若暄这么个独子的时候已经年逾四旬,即将进入知天命的年纪。女子这个年龄有孕极为不易,故而韶言在没见到凌夫人之前先入为主地觉得她与凌宗主搞不好是“一树梨花压海棠”。
但两个人实际上只差了三岁,不过凌夫人保养得当,凌宗主这两年又被岁月摧残的不成样子,乍一看还是觉得这对夫妻得有十几岁的年龄差。
凌若暄被凌夫人拉走了,母子二人许久未见,说些悄悄话也很正常。凌宗主就将韶言拉去,絮絮叨叨又说起旧事。
一般的年轻人是受不了他这般唠唠叨叨的,但韶言极有耐心,很认真地听着他堪称重复的话语。
“这么一看,我父亲也要称您一声『叔父』了。”韶言恭敬道,“如此,我和若暄称兄道弟反而有些不合适。”
“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。”凌宗主摇头,“狻猊如今……也未必还认我这个叔父。”
凌宗主不愿意细说,韶言也不强求。他就同老头子说些凌若暄在烟雨楼台的趣事,凌宗主也爱听。兴致高了,老头子还要拉韶言共饮。
“你能喝酒吗,不用多,一点就成!”
难得这么开心,韶言不太想坏他的兴致,就轻轻点头: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。”
凌若暄从他母亲那里出来后,本想要去找韶言,
结果找了一圈却看到自己亲爹拉着韶言在喝酒。
老头子已经喝到上头,韶言正劝他少饮,但不大能劝住。好在凌夫人这时候过来,见他如此,忙命人将其扶下。
“你说说你,一把年纪了,还喝什么酒!”凌夫人嗔怪道,“小酌怡情也就算了,还拉着小辈喝这么多,也不怕伤身。”
凌宗主还抱着酒坛子不撒手,见有人要来夺,口齿不清地喊道:
“见了炳先,我、我今日高兴!”
“哎呀,你又胡言乱语什么,炳先已走了快二十年了。”
凌夫人将人扶下去,凌若暄虽不见韶言显露出醉意,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,便邀他出去赏景,吹吹风,将酒气散去。
二人没走多远,便在檐下默默站立,似乎都有心事。
“日后若是有时间,你多回姑苏几次吧。”韶言突然开口,“我看他的身子骨不如几年前硬朗了。”
“……”凌若暄神色低落,“不仅眼睛不好使,耳朵也不灵光了,如今更是健忘。”他叹气,“现在老头子可抽不动我了。”
沉默片刻,凌若暄道:“我估计也就还有三年五年的光景。”
“别这么说。”韶言掐了一下他的手背,把话题岔开:“我看伯母倒是身子康健。”
“嗯。”凌若暄轻轻应了一声,“这样看着,母亲倒比父亲寿数长了。”
二人皆沉默不语眺望远方,几只翠鸟从他们头上略过,衔草还巢。凌若暄犹豫
不决,最终还是将心里话说给韶言:
“你说少主,为什么要让我替君氏做事呢?我又不是君氏的门生,我早有门庭。”
韶言眼睛都没眨一下,就说:“我倒也想知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