韶言在整理账本。
他对算数没什么天分,只是脑子到底比常人好用一些,拨弄算盘也勉强算得清这笔糊涂账,就是慢了点。
不过他稳重,算得慢也有算得慢的好处,记好的账几乎没有错误。
眼瞅着一个时辰过去,韶言算账算的头昏脑涨。他揉揉额角,放下账簿,拿起一旁的志怪传奇打算歇歇脑子。
他脑子里几乎都是数学,好不容易看进去一点,偏偏这时候又有人来敲门。
“进。”
来人跟个兔子似的探出头来,咬着嘴唇问他:“韶兄可有空,我课业上有些不足,能否向你请教一二?”
这可真是稀奇,且不说程宜风平日里就极为用功,就算他真在课业上遇见什么问题,也该就近去问卫臻。不管怎么样,来找三天两头告假缺课的韶言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。
“有空,你来就是。”
程宜风被韶言盯的不太自在,总觉得自己好像被看透了似的。
待程宜风坐下,韶言给他沏了一盏新茶,平静地问:“你那两位表兄,又吵架了吧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程宜风低头,耳尖有点红。
“不用不好意思,你先在我这儿待着就是。”韶言安慰他,“至于他们两个……估计没什么大事,过会儿我去看一眼。”
两个人并不熟悉,没什么话好说。韶言让程宜风自便,自己又重新拿起手边的志怪传奇。
“原来韶兄也
看这些杂录吗?”程宜风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惊奇,“我原以为你这样众学子中的楷模是不会看杂书的。”
“闲暇时候的消遣玩意儿罢了。”韶言轻声道,“程公子喜欢?”
“也、也不能说是喜欢,我也就是拿它们打发时间。”
程宜风其实有点害怕韶言。
他自幼体弱,长到现在也是如此。弱者,总归是有些趋利避害的本能,因而他比两个表兄更为敏锐。虽说韶言的确方方面无可挑剔,甚至数次出手帮助他们,但程宜风……还是能在他身上察觉出冷意。
而韶言远比他更敏锐,只是轻轻侧眼就能猜出他在想什么。
“这本《幽明录》是南朝宋宗室刘义庆集门客所撰,不知程公子可有所耳闻?”
程宜风点头。
“有多少卷?”
“三、三十卷。”程宜风有些不确定地答道。
韶言的脸上这时才浮现出一抹笑容。
“明明记得清楚,为何回答的这般没有底气。”韶言将书本放下,“就是答错了又如何呢,难道程公子担心被我耻笑?”
他问这话时没有半分咄咄逼人之意,可程宜风还是有些怯懦,他本身就有点害怕韶言。
“你这一点就不如卫长公子了。”提到卫臹,韶言的语气都愉悦了几分。“我若是问他,他答上了便要先自吹自擂一阵。答不上也绝不会感到半分羞愧,反而是强词夺理与我辩驳一番……当然了,也不是说他这么做是对的。不过
卫长公子的为人处世,确实有值得学习之处。”
“臹表哥是臹表哥,我是我……”
“哦。”韶言问他:“又有何不同呢?”
“我……”程宜风垂下头,“我不如他。”
“哪里不如?”韶言步步紧逼。
“哪里都不如。”程宜风的声音已经带了点哭腔。
“具体?”
他虽逼得紧,但话音柔和,面上也无半分为难人的意思。程宜风虽多少有些害怕他,可在他面前又忍不住想要与他倾诉。
“我灵力也低微,这把年纪也无法御剑,自家的功法甚至都无法修习。而臹表哥虽平日里看着玩世不恭,但他天资甚高,学什么都是事半功倍……此为一不如。”
“我身体孱弱,性格又唯唯诺诺人尽可欺,束手束脚的模样实在惹人厌烦。而臹表哥身体康健,性格明媚阳光,哪怕经常闯祸也会被原谅,大家都喜欢他……此为二不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