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宜风说着说着,竟真的掉下眼泪。
把他惹哭的罪魁祸首早过了见人落泪就不知所措的年纪,见他落泪也不知道自责,冷静地递给他一方绣了玉兰花的帕子。
“还有吗?”
见程宜风不语,韶言道:“那就是没有了。”
等程宜风的哭声渐渐弱下去,韶言开口说话:
“原来你心里是这么想的,不仅我不知道,想必你那两位表哥,甚至是父母兄姐,都不知道吧。”
“实话实说,程三公子,你嫉妒他吗?”
“……谁?”
“你大表
哥。”韶言微微眯起眼,“卫臹。”
“我怎么会!”程宜风险些失手碰翻一旁的茶盏,“我与两位表哥从小交好,臻表哥虽然脾气急躁了些,可从来不向我发火,反而事事记挂着我。臹表哥虽然性格不羁,但一直对我多加关照。我同他们虽说不是亲兄弟,却胜似亲兄弟。我又怎么会嫉妒臹表哥呢?”
“我最多……我最多是……”程宜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,“我最多是有点羡慕他了。”
“羡慕?”韶言笑了,“他有什么是你好羡慕的?”
“臹表哥身上值得羡慕的地方可多了。”程宜风双手拄着下巴,“他身体康健,不用喝药,不用忌口。想吃什么就吃什么,想喝酒就喝酒。他还聪慧,大哥教的刀法,他看一遍就能学会,可我连刀都拿不动……他还,他还……”
程宜风眸色暗淡下来,“大家都喜欢他。”
韶言静静地听他说完。
“你这话说的可不对。”韶言抿了一口茶,“大家可不是都喜欢他,最起码他不讨君二和山长喜欢。”
“山长反而更喜欢你。”
“真,真的吗?”程宜风的眼睛亮起来一点。
“真的,我绝对没有哄骗你。”韶言正色道,“你刻苦好学又守规矩,哪个夫子会不习惯你这样的弟子呢。你难道没发现山长每次见到你脸色都缓和不少吗?”
“我还真没发现……”程宜风小声说,“山长太严厉了,我每次遇见他
都不敢看他的眼睛。”
“他没有那么可怕。”韶言笑了,“山长很愿意看到学生向上好学。若课业上有什么疑惑,直接去向他请教就是。”
“而且……”韶言微微有些出神,“想必程三公子你的父母和兄姐都很疼爱你。”
“在你没来烟雨楼台之前,程长公子怕你在这里不习惯,还特意嘱咐让我多多关照你。”韶言勾着清浅的笑,“他说了可多,你吃什么药,读什么书……我认识他那么久,头一回见他一次性说那么多话。可惜我记性不太好,记不住太多。”
“有好身体确实让人羡慕,但像卫长公子那样昼夜颠倒胡吃海塞也不是办法,再好的身体都迟早给折腾坏了。清水小筑住着的那位秦二公子,你应该知道吧?”
“嗯。”程宜风点头。
“你现在嫌弃的这副孱弱身子,可是他求而不得的。你是体弱,只是需要调理,没有什么大病。他呢,是病弱,长年大病小病连续不断。好好一个人,有时折腾的几乎不能下床。”
“你与他比,何如?”
“……他不如我。”
程宜风恍然大悟。
“这就是了。”韶言微微一笑。
程宜风抬头,谨慎而又小心地望着韶言,可看不清他眼底的笑意。
捉摸不透,真的就是琢磨不透,程宜风想,他身上明明是冷的,可为何又要开导我。
“韶兄。”犹豫再三,程宜风还是开口,“你还记得那日驿站前,被兰氏
公子欺辱的那个小公子吗?”
“程三公子。”韶言还是笑,“我说过我记性不太好。”
这便是不想再去追究的意思了。
程宜风深吸一口气,道:“我明白了。”